待其他幕僚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在寂靜的廊道盡頭,徐朝烈和楊勳二人仿若被一層無形的靜谧所籠罩,靜靜地伫立在書房的靜室之中。
靜室不大,四周擺滿了高大的書架,陳舊的書籍散發着淡淡的墨香,與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檀香味相互交織。
徐朝烈眉頭緊鎖,神色凝重,緩緩轉過身,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楊勳,壓低聲音說道:“皇帝生性多疑,如今朝中局勢微妙,他必定會去徹查軍部的錢。此事幹系重大,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我且問你,安排的事情,都做好了嗎?”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在這安靜的空間裡,每一個字都仿佛被賦予了千斤的重量。
楊勳微微一怔,随即挺直了腰杆,迎着許昭烈的目光,神色堅定,沉聲道:“大人放心,我已按照您的吩咐,讓人将賬目重新梳理了一遍,關鍵的賬目都做了妥善的安排,與各經辦人員也都打過招呼,确保萬無一失。” 說罷,他不自覺地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徐朝烈微微點頭,雙手背在身後,在靜室内緩緩踱步,腳下的青磚發出沉悶的聲響。他的目光在書架上緩緩掃過,思緒卻飄向了遠方:“此事絕不能有絲毫差錯,這不僅關乎你我的前程,更關乎整個家族的命運。一旦被皇帝抓住把柄,後果不堪設想。” 他停下腳步,再次看向楊勳,眼中滿是期許與警告:“你務必再仔細核查一遍,切不可掉以輕心。”
另一間密室裡,燭光搖曳不定,昏黃的光暈在四周粗糙的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梁泰鴻和趙明嶽兩人相對而坐,中間隔着一張木桌,桌上一盞孤燈散發着微弱的光芒,将他們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
梁泰鴻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他重重地哼了一聲,率先打破沉默:“哼,徐朝烈那家夥,還真以為能一走了之,一手遮天了?他把這朝堂上下當什麼了?如今北狄突然來犯,這可是天大的事兒,皇帝肯定得徹查各項賬目,到時候,他那些貓膩可就藏不住了!”說罷,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無須的下巴,眼神中閃爍着一絲期待。
趙明嶽隻是靜靜地聽着,低垂的眼眸讓人看不清他内心的想法,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着桌面,發出沉悶的“笃笃”聲。
梁泰鴻見他一直不吭聲,心裡愈發煩躁,猛地瞪向趙明月,沒好氣地說道:“你倒是說句話啊!整天跟個悶葫蘆似的,都什麼時候了,還一聲不吭。咱得合計合計,這事兒對咱們可是個機會,也可能是個大麻煩,你就沒點想法?”
趙明嶽緩緩擡起頭,目光平靜如水,迎上梁泰鴻那急切的眼神,不緊不慢地開口:“急什麼,徐朝烈經營多年,哪有那麼容易倒台。皇帝查賬,他必定早有應對。咱們現在貿然行動,反而可能引火燒身。先看看局勢,再做打算不遲。” 他的聲音低沉而沉穩,在這略顯壓抑的密室中,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
梁泰鴻聽了,雖覺得有些道理,但仍難掩心中的急切,他雙手抱在胸前,身子往後一靠,椅子發出“嘎吱”一聲抗議:“我就怕等咱們看明白了,機會也沒了。這局勢瞬息萬變,萬一徐朝烈真把事兒都抹平了,咱們可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密室裡再度陷入短暫的沉默,唯有燭芯偶爾發出“噼啪”的爆響聲,仿佛在為這場暗流湧動的對話打着節拍。
禦書房内,氣氛凝重得仿若能擰出水來。皇帝端坐在龍椅之上,眉頭緊鎖,眼神中滿是焦慮與不安。手中的朱筆被他重重一放,“啪”的一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來人!”皇帝的聲音低沉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打破了周遭的死寂,“速将戶部尚書胡正昌給朕召進宮來,一刻都不許耽擱!” 一旁的太監總管聞言,吓得渾身一顫,忙不疊地應了聲 “遵旨”,便弓着身子,一路小跑着出去傳旨。
不多時,戶部尚書胡正昌一路疾行,神色匆匆地邁進了禦書房。他還未來得及喘勻氣息,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行了大禮:“微臣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擡了擡手,語氣急切:“胡愛卿,快快平身。朕今日喚你前來,是有要緊事相問。如今局勢緊張,前線戰事吃緊,後方民生也需穩固,朕要知曉戶部和軍部所有賬目詳情,你且如實報來。”
胡正昌心中一驚,額頭上瞬間沁出細密的汗珠,但還是強作鎮定,恭敬回道:“陛下,戶部掌管天下錢糧,賬目繁雜,不過微臣日夜督管,都梳理得清楚明白。隻是軍部賬目,向來由兵部協同監管,有些明細微臣還需與兵部核對一番……”
“朕不管你如何去做!”皇帝打斷他的話,聲音提高了幾分,龍顔上隐隐有怒色浮現,“朕限你三日内,将戶部和軍部所有賬目一絲不差地呈到朕的面前。若有半點差池,你該知道後果!”
胡正昌伏地叩首,聲音帶着幾分顫抖:“微臣領旨,定當竭盡全力,按時将賬目呈上,不負陛下聖恩!” 說罷,他又叩了個頭,才緩緩起身,倒退着退出了禦書房。
黃昏時分,落日的餘晖透過雕花窗棂,将黯淡的光影灑落在金碧輝煌卻透着死寂的養心殿内。
趙齊坐在龍椅之上,眉頭緊蹙,一隻手輕輕揉着太陽穴,神色間滿是疲憊與憂慮。查閱賬本侯,才知道這個王朝内部已經千瘡百孔,這時他才深刻意識到,自己即将繼承的這個王朝,遠非表面那般風光無限,實則内部已腐朽不堪。
他緩緩擡起頭,目光掃過空曠而寂靜的大殿,殿内的龍雕、金磚、華柱,此刻都仿佛變得沉重壓抑。趙齊輕輕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随後擡起手,朝着一旁候着的大太監餘懷安招了招手。
餘懷安,這位在宮中侍奉多年、深谙宮廷規矩與人心的老太監,見狀立刻邁着細碎而急促的步伐,恭敬地走到小皇帝面前。
他微微弓着身子,低垂着頭,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謙卑,輕聲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小皇帝看着他,目光中透着幾分期待與信任,緩聲道:“你去将徐國公、梁國公、蕭國公和趙國公都宣進宮來,朕有事相商。”他的聲音雖然平和,但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餘懷安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連忙應道:“老奴遵旨。”
說罷,他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幾步,才轉身快步離去。他的身影在長長的宮道上迅速移動,很快便消失在那片昏黃的暮色之中,隻留下養心殿内的小皇帝,獨自在光影交錯中,等待着幾位國公的到來,仿佛在等待着一場能夠改變王朝命運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