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反問道:“那你為何要闖蕩江湖?”
南風愣了愣,問道:“你舍得離開家,離開妻子?”
何必點了點頭,她本此間客,如何舍不得。
南風沉色道:“你娘子未必願意你離開,她想要的是個安定的家。”
何必猶豫,不知該不該告訴南風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南風道:“人若娶了妻,身上就多了一份責任,做事也當多一分思量。”
“我……”何必還沒說完便被南風打斷。
南風道:“成人和孩子的區别,就在于成人知道自己要擔負的責任。”
何必點頭,這點她自然知道。
南風轉身看着何必,問:“你可是個孩子?”
何必道:“不是”
南風道:“那就好,我的朋友裡沒有孩子。”
“可是我……”何必想說什麼,但是不知怎麼解釋。
南風道:“可是什麼?”
“我……”何必不知怎麼解釋給南風聽,她所經曆的事,也許隻能用神鬼解釋。
南風看了看,道:“我的朋友裡也沒有忘恩負義之人。”
“我!”何必瞪了半天眼睛,道:“是你當初說我們是朋友的。”
何必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但在别人眼裡,她卻像是忘傅流雲恩,負傅流雲義的忘恩負義之人。
南風道:“是我說‘我們是朋友’沒錯,但說‘我朋友裡沒有忘恩負義之人’的也是我,我向來是個‘言必行行必果’的人。”
何必瞪眼,她憤憤然搶過南風手裡的酒壺,擡起悶了一大口。酒的後勁很大,沖得她腦袋疼,疼得她眼睛辣出了淚。傅流雲哪裡都好,但可惜她們性别相同,不合适。
何必咳了幾下,然後蒙頭吃飯,沒再和南風說一句話。她在賭氣,賭的是一股莫名其妙生出來的氣。
氣不會莫名其妙生出來,生氣一定是有原因的。隻是何必不知道自己生氣的原因。她隻知道她現在很生氣,生南風的氣,生所有人的氣。
人總有些氣生得莫名其妙,生得不知原因,事後冷靜下來,也會奇怪自己那會為何會生氣,有可能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南風見何必如此,無奈搖了搖頭,道:“有些人錯過就是一生一世,有些道理不必等錯過後才明白。”她說時對着虛空,也不知是對何必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飯畢,春桃過來收走了東西。
南風在看她的劍鞘。何必還是頭次見到那個劍鞘,烏黑發亮,平時它藏在破布包裹下。
南風看着劍鞘,如同看着一位故人,看得出了神。
何必看得奇怪,嘴角動了動,道:“這劍鞘……看起來很好。”她本是想問這劍鞘的故事,後又覺得不太妥當,便轉了話鋒。
南風回神,看了看劍鞘,道:“是很好,這劍鞘是江南最好的鐵匠鑄造的。”
何必道:“是那位鐵匠鑄造了這柄劍?”
南風搖頭,道:“不是,劍是我阿娘傳給我的,她給我的時候,隻有劍,沒有劍鞘。”
何必道:“為何?”她有些不明白。
南風道:“鑄劍師鑄造出劍的時候,劍本沒有劍鞘,劍鞘是劍客自己為劍配置的。”
何必道:“你阿娘也是江湖人?”
南風道:“是”
何必道:“那她闖蕩江湖那麼多年,就沒有為劍配置一個劍鞘?”
南風忽然沉默了會。南風看了看劍,看向門外遠方的天。
半晌,南風道:“本來有,但在我娘親走了之後,便沒有了。”
南風小時候見過那個劍鞘,那是個木劍鞘,是她阿娘自己親手做的。三歲的時候,阿娘對她說過一句話。阿娘說:“人有了家,劍也當有個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手裡正在削着木劍鞘。
南風那時候不明白她阿娘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所以她記在了心裡,等着長大些再去想。
十三歲的時候,娘親得病去世,之後南風在阿娘的劍上再也沒見過那個木劍鞘。那個劍鞘,好像随着娘親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