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的是醉鄉樓的排場,注意到了門上兩個大紅燈籠,注意到了進門的客人,注意到了門口的大柱子,偏偏就沒注意到門側貼着的一張紅紙。
她的眼睛全被那些東西占滿了,自然無暇注意那張紅紙。
就像看熱鬧的人,隻顧着看個紅火,卻不知道注意這熱鬧裡最精彩的部分。
何必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問南風道:“你從賭坊得到消息他來了這裡?”
南風喝了口水,“嗯”了一聲。
何必道:“那他來了嗎?”
南風又“嗯”了一聲。
何必沒再問下去。
身旁桌子的客人換了幾波,開始還有男人,漸漸地,周圍全換了女人。
醉鄉樓花魁的名聲,自然是引得來這麼多客人的,就像當初醉鄉樓面首的頭籌,那夜全城轟動。
客滿座,沒過多久,台上一個侍女敲了下鑼。全場安靜無聲,大家都知道要開始了。
美女當然不是那麼容易看到的。何必還好奇這位花魁長得如何時,隻見台上忽然垂下七尺紗簾,簾子後身影綽綽,聽到一陣清脆叮鈴聲響,一個人在簾後落座。
何必探着腦袋看了幾眼,紗簾雖薄,卻還是看不清後面的人。她歎了口氣,轉頭見周圍的人眼裡閃着亮光盯着簾子後的人影時,又歎了一聲。
南風聽她連歎兩聲,皺了皺眉,問道:“你歎第一聲是因為看不清後面的人,歎第二聲是為何?”
何必道:“為了這些人”她看了眼廳裡的客人,“這醉鄉樓的掌櫃倒是知道怎麼做生意。”
南風道:“哦?”
何必道:“越是看不到,越是心癢癢,白花花的銀子自然水一般流進了這醉鄉樓。”
南風沒有再問何必,因為醉鄉樓的花魁已經開始彈琴了。
花魁頭籌夜,自然會表演技藝,這花魁首夜不肯露面,自然隻能彈琴了。
她的琴藝很好,能成為醉鄉樓花魁的人,一定是個容貌才華雙全的女子。何況連何必這個不懂音樂的人都聽得出琴聲好聽,那彈琴的人琴藝一定不錯。
何必感覺琴聲悅耳,靜靜坐着聽着。南風似乎被點了穴一樣,怔在那裡聽着琴聲。琴聲空幽,鬧市恍如瞬間變山林,蒼松翠柏,高山流水,古道瘦馬。
台下四周的客人不少,沉醉在琴聲裡的人也不少,但還是有幾個是特意為了花魁本人來的而不是為了聽她彈琴來的。彈完一首曲子用不了多長時間,但在台下一些人心裡,這首曲子的時間卻很長。所以琴聲一停,她道了聲“好”便詢問台上的丫環何時能開始。
她所問的開始,自然是問何時開始競價。以金銀俗物衡量女子的身價,也是件悲哀的事。所以她剛問了,台下一些大家小姐,喜好風雅的姑娘便皺了眉,瞪向了她。
隻聽那人不屑笑了聲道:“大家都是本着一個目的來這裡,你們裝什麼?”
話說完,台下皺眉不滿的女人更多了。
一群女人為一個女人争風吃醋,這本是一件很滑稽的事,但你此刻若在醉鄉樓裡,非但感覺不到滑稽,反而能感覺到樓裡似有硝煙彌漫起。
何必放下撐着腦袋的手肘,她本是個來醉鄉樓看熱鬧的人,此刻當然會轉頭去瞧瞧那個敢和全場人作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