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哀求道:“我能一個人和江冉待一會嗎?”
“我想跟他說說話,這可能是我最後見江冉了吧。”
“我要離婚了。”
虞泠自嘲一笑,擡起眼,又是真誠地懇求。
虞泠帶着口罩,助總隻能看見她的眼睛。
純黑的眼睛。
沒有人可以拒絕她的眼睛,黑到極緻的瞳仁反而顯得透徹,覆上一層淚水,瑩潤透亮得像是水銀鏡子,可以清晰地映出她所看之人的身影。
哀傷,欣喜,她的眼睛會誠實地映射出她所有的情緒。極黑的虹膜像是黑洞,吞噬掉她所看之人的全部目光,甚至理智,讓人不自覺地跟着她的情緒走。
傅江冉自認為識清了她的本性,也很難拒絕她的眼睛。
總是被她可憐的眼睛蒙騙,誤以為她真是柔弱的兔子,是離不開他的菟絲子。
然後,一次次原諒她,維持這段可笑的婚姻。
哪怕她把她的親姐姐推下樓梯,把他的胞弟踹下池塘,潑了他叔叔一臉熱茶水,還扇了他表妹兩個巴掌,搞黃了他和柳家的合作,背着他去找蘇予時的麻煩……
隻要她說句對不起,就輕易地原諒了她。
幫她掃尾,給她撐腰。
但她不肯原諒他。
無論他再怎麼解釋,再怎麼挽救,還是被虞泠一次次推開。
他也想好好愛她,但永遠都做不到。
兩個人之間永遠有根刺,一開始是虞溪,然後是傅家,柳策宜,現在是蘇予時。
所有人都在告訴他,虞泠卑鄙,虞泠惡毒,虞泠驕縱任性,虞泠不擇手段,他不能愛她。
連他自己都在跟自己說,不能愛她,不要對她好,冷落她,無視她。
于是漠視她的心意,踐踏她的愛意。
他無法接受自己愛的人居然下作,惡毒,蠻橫。
表裡不一,傲慢至極。
說到底,她和柳策宜其實也沒什麼區别。
柳策宜對他做的事,虞泠不也做了嗎?
她說不定還更過分些,她憑什麼生氣?
還有那幾個女人,他也不知道哪傳出來的風言風語,他跟虞泠解釋過,她從來不信。
一開始幫蘇予時是看在她臉的份上,後面是朋友讓他幫忙照顧一下,他才和蘇予時交流多了些。
他看出蘇予時喜歡他,心裡又憋着一股氣,就想利用蘇予時來刺激虞泠。
他知道虞泠肯定會找蘇予時的麻煩,某種程度上他還是很了解她的,但他隐秘地在享受這件事,這意味着至少虞泠還愛着他。
但現在,他對蘇予時的感情好像有些失控了。
那虞泠呢?
咔哒——
助總還是讓虞泠一個人進來了。
裡面的病房隻有傅江冉一個人,虞泠站在門口,打量了一下傅江冉,他頭上帶着一個護具,淩厲的雙眼因為病痛軟了幾分。
她進門前專門問了傅江冉怎麼樣,助總可能是怕她擔心,跟她說顱骨骨折和腦震蕩,安慰了她一句聽着吓人但也沒啥大事。
他看見她的到來很驚訝。
虞泠關上門,從包裡掏出被她折得皺皺巴巴的離婚協議書。
“離婚協議書,簽字吧。”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好像很委屈。
“我淨身出戶,不用打官司了,浪費時間。”
傅江冉想站起來問虞泠為什麼這麼做,但他剛醒,頭還在痛,還有些脫力,隻能坐在床邊狠厲地瞪着虞泠。
“離婚?”
虞泠看着傅江冉氣急敗壞,好像随時要沖過來的樣子後退兩步。她冷笑兩聲,又鼓起勇氣上前,把筆和紙都遞給傅江冉。
“對,離婚,我跟你提的離婚。”
“簽字。”
傅江冉揮開虞泠的手,圓珠筆滾落到牆角。
要不是虞泠手快先收回了離婚協議書,估計也要遭殃。
她的手很痛,傅江冉那下力氣不小,都給她打紅了。
傅江冉陰沉沉地看着她,俊美的臉有些扭曲,聲音冷得要掉冰渣:“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他可能喜歡上了蘇予時,但他——
不會和虞泠離婚的。
他不想和虞泠離婚。
至于李一,傅江冉咬緊牙,他會讓他知道碰他的女人會是什麼下場。
他不會讓他死得很痛快。
虞泠把離婚協議書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展平,撿起掉落在地的圓珠筆放在一邊。
虞泠緊緊握着包,她心疼地看着曾經讓自己無比迷戀的臉,靠近傅江冉。
傅江冉現在應該沒什麼力氣,不然他剛剛就會把她壓在牆上質問她。
他很虛弱。
所以,天助她也——
虞泠拉着小包的鍊子,用力地把包揮出去。
碰——
漂亮的,鑲鑽的,傅江冉送給她的藍色小包,狠狠地甩到傅江冉的臉上,發出巨響。
她的包裡有個電擊器和一個充電寶,重量不輕,結結實實地砸過去,讓傅江冉的臉瞬間就紅腫起來,還有幾個堅硬鑽石造成的凹陷。
他的頭偏向一邊,嘴角溢出一縷血。
牙龈,臉頰的軟肉都破了。
口腔裡都是血腥味。
他的右耳嗡嗡地耳鳴,眼前開始發黑,嘴唇因為劇痛開始顫抖,他說不出話來。
本來就有李一造成的傷,虞泠這一下更是讓他的頭痛得都快裂開,頭骨像是裂成一塊塊,豆腐一樣的大腦被沖擊波震碎。
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看着虞泠,傅江冉狹長的眼睛裡全是憤怒。
她居然敢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