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半空中的筷子一僵。
她甩掉拖鞋,沒穿襪子的腳掌順着李一的小腿往上,最後停在他的膝蓋上。
他的西裝褲輕薄,虞泠能感受到他堅硬的小腿骨。
他的肌肉緊繃起來,凸出得比腿骨高,硬度好像也快趕上骨頭。
她之前在咖啡館踩他的時候,他都快氣炸了,那這次呢?
李一吃掉筷子上的蒸餃,沒有看她,直到将蝦餃徹底咽下,他才起身坐到旁邊的位置上。
那個位置離虞泠有些遠,虞泠夠不到他。
“虞泠,不要随便踩别人,這樣很不禮貌。”
他的反應很冷靜,他的處理很平淡,還像個家長一樣教育她。
虞泠突然感覺索然無味。
“哦。”
兩人沒有在說話。
李一收拾好吃剩的早餐,又要給虞泠冰敷臉。
虞泠躺在他的腿上,百無聊賴地玩自己的指甲。
沒有手機,好無聊。
“李一,等會送我去醫院呗。我去看看傅江冉,還有我的包,不知道還在不在。”
看傅江冉?看他做什麼?
李一拿着冰袋,力道适中地在她臉上轉圈按摩,虞泠被他按得很舒服,眼睛一眨一眨的。
可愛。
他要不去學一下按摩?
就算以後虞泠沒傷,他也能幫虞泠放松。
扶住虞泠的頭,李一微笑着看她:“可以。”
李一拿開冰袋,低下頭:“但你要答應我,和别人保持正常的社交距離,不要踩别人的腳,腿,還有膝蓋。”
李一的嘴角含着笑意,但可能是離她太近,又有些說不清的壓迫感。
不過看見李一靠近,虞泠第一個反應是他是不是要吻她。
有些緊張。
但李一離她還有兩寸的時候就停下來,他的手緊緊扣住她的頭,讓虞泠躲不開。
虞泠太久沒回話,李一斂去臉上的笑,低垂着眼睛有些冷漠:“你在聽我說話嗎?”
更像那座蒙面的大理石聖母雕像了。
隻要換個角度,聖母雕像半阖的眼眸就會從溫柔變成不在乎的冷漠,微皺的眉頭從憐憫變成不耐,緊抿的唇從悲痛到煩躁。
李一扣着她頭的手下移,掰着她的下巴,強迫她張口:“虞泠?”
虞泠眨眨眼:“嗯嗯。”
她拉開李一的手,握住後就沒松開。
“正常的社交距離是多少?”
“一米二。”
虞泠驚呼:“這麼遠?”
“那我也要離你這麼遠嗎?也不能踩你嗎?”
李一稍微離遠了些,他移開眼,聲音平靜,手上卻虛虛回握住了虞泠的手:“我們是朋友,不用遵守一米二的距離規則。”
他頓了頓:“你可以踩我,但不能踩别人。”
“我最好也别踩。”
他默默補上一句。
李一沒有看她,臉上也沒有什麼異色,但虞泠硬生生從他臉上看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決然。
虞泠:……
就踩你。
踩死你。
李一又給她揉了會才停下來。
“還疼嗎?”
“現在好多了。”
虞泠坐起身,指揮着李一去給她沖咖啡。
“你昨天答應我的,要給我沖咖啡!”
李一不打算反悔,他一向信守諾言,更何況是這種小事。
他來到客廳旁邊的開放式廚房,準備好牛奶,特意拿出他最好的深度烘焙精品豆,給她手沖了一杯拿鐵。
虞泠全心全意注視着李一瘦長蒼白的手,他的手握在黑色的柄上,黑白兩色的沖擊力直擊眼球。
他的手真好看。
等到李一把咖啡推到她面前,虞泠才戀戀不舍地移開目光。
虞泠喝了一口,苦的,酸的,裡面還加了牛奶。
她坦然面對李一期待的目光,豎起大拇指贊歎:“真好喝,口感濃厚,細品下有股堅果香,中調則是柑橘味,能從果香中品出一股甜味,尾調卻是花香……”
虞泠當然什麼也喝不出,她隻嘗得出入口的酸味和慢慢上升的苦味。
那些話全是她根據唐韻曼說過的話在瞎扯。
什麼堅果,焦糖,果味,花香,甜味,她是一個也喝不出。
以前唐韻曼也喜歡給她沖咖啡,但無論多好的咖啡豆她永遠都是那兩個詞,有點酸,有點苦,她再怎麼砸吧嘴也品不出來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她還懷疑過唐韻曼在胡扯,一杯咖啡而已,哪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味道。要是像她所說,咖啡豆真能集齊天地萬物之味道,那隻能說是神之果。
唐韻曼說她山豬吃不來細糠,一怒之下再也沒給她親手泡過咖啡。
虞泠痛定思痛,決定不管她喝出什麼,先是一頓誇,不能傷了手作人的心。
聞言,李一的眉角抽了抽。
中調尾調是什麼?香水?
李一一聽就知道她在胡扯,他沉下聲音:“别說了。”
這種虛僞的客套他聽過不少,甚至自己也說過,但從虞泠嘴中吐出來就特别讓他惡心。
李一給自己也到了一杯,他懊悔自己剛才的失言,他是不是太兇了?
虞泠會讨厭他嗎?
苦澀的滋味劃過舌根,曾經讓他着迷的味道現在隻讓他更加心煩。
虞泠做了個拉拉鍊的手勢,馬上閉嘴。
她好像說得太誇張了,被李一看出來是胡扯的。
诶,誇人也是項技術活。
虞泠不讨厭咖啡,雖然她喝不出那些奇奇怪怪的味道,但細細品味咖啡還是很香的,隻有入口時有些酸,習慣了它的苦澀後,咖啡的醇香就會顯露出來,厚重但不黏膩。
如果有塊小蛋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