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的脾氣真好。
好到軟弱,甚至有些詭異。
高中的時候也是,陳淨遠都那樣欺負他了,他平時見到陳淨遠,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别樣的情緒,就像對待一個最普通的同學一樣,冷淡的溫柔。
後來陳淨遠因為她學好了些,向李一請教題目,他也教得很耐心。
陳淨遠說李一一定很适合當老師。
他會把題目掰碎了給陳淨遠講,陳淨遠要是學不會,就教到他會,要是不想學,那就不學。
近乎縱容。
到後面,陳淨遠甚至對他産生了點詭異的友情。
不知道現在兩個人還有沒有聯系,關系又怎麼樣。
虞泠說得久了,口幹舌燥。
車上又沒水,虞泠隻能停下來,減少開口。
好渴。
車廂一下子變得安靜,李一瞥過後視鏡,掃了眼正靠在靠背上休息的虞泠。
她沒有玩手機,閉上眼睛休息着。
導航甜美機械的聲音撕開沉默,溫馨提示着還有一公裡就到達目的地。
李一:“要到了。”
聽見導航的提示音,虞泠睜開眼,趴在駕駛座的靠背上,自覺地開始給李一指路。
燎原的位置有些偏,沒去過還不容易找到這家店。
好在有虞泠,雖然是第一次來,李一還是很快就找到車位。
燎原在江邊,靠江的一側是大落地窗,能看見外面暖黃色的跨江大橋和路過的船隻。
月光下泛起漣漪的江波也很美,像是鲛人織的網紗,在黑暗中發着幽幽的白光。
但最美還是黃昏的時候,垂在天邊的巨大夕陽會把江水雲彩染紅,偶爾會有白色的水鳥飛過,為濃墨重彩的晚霞點上幾塊留白。
很美,虞泠以前最喜歡在傍晚時分來。
天氣好可以去江邊散步,散完步再回來小酌幾杯。
虞泠剛來叁區錦城的時候,最喜歡的事就是和朋友來這喝酒。
可惜現在她連原來的朋友都很少見了,更别說和她一起出來玩。
有一點想她。
店老闆看見進門的虞泠,馬上離開别桌,熱情地迎了上來。
“不好意思,走開一下,您選好了可以叫服務員。”
“虞泠!好久不見!怎麼這麼久都沒來喝酒了啊?”
虞泠明顯對店主很熟悉,她笑着回道:“家裡人看得緊,這不是一得空就來了。”
虞泠很自覺地帶着李一走向店主,腳上的小皮鞋發出愉快的哒哒聲。
“我的位置還在吧?”
店主連忙上前,跟在她旁邊:“在的在的,你的位置肯定給你留着呢。”
“包間還是老位置?”
“包間吧。”
上了二樓,虞泠看着空無一人的包間,愉悅地勾起嘴角,連蹦帶跳地坐到窗邊位置上。
那裡有兩張彈力繩椅子,有些矮,可以讓虞泠半躺在上面。
包廂很大,李一也跟着她坐在那。
椅子很舒服,半靠着可以透過大落地窗看見江景。
虞泠:“我還是老樣子吧,最近有什麼新品嗎?”
老闆拿出餐單,給虞泠和李一一人一份,她很高興虞泠來,笑堆滿了臉。
她俯下腰,挨個挨個向虞泠介紹新品。
“最近這兩款新品賣得好,一個是荔枝味的紅軟玉,另一個用伏特加調的,有點烈,你估計是喝不慣。”
“還有這些,這個是果酒,這個葡萄酒,最近店裡還上了點米酒和醪糟甜品,要嘗嘗不?”
李一在一邊看菜單,這份菜單很精緻,黑底金字,還貼着零碎的金箔,上面的價格也很對得起它奢華的風格。
他大概掃了一眼,最便宜的一杯899元。
哪怕李一工作後也賺得不少,加上今年達到股份兌現條件,多了一大筆收入,這樣的消費完全負擔得起,他還是下意識地覺得貴。
他身上的債務早已經還清,手裡可支配收入也不少,但他的物欲本來就比較低,除去吃穿住行,幾乎沒什麼花銷。
李一不喝酒,他對酒為數不多的記憶停留在被李老師收養後,每年夏天桌子上放的被凍得冰涼的生啤。
很便宜,一聽六瓶隻要20塊。
李老師有點不正經,居然讓未成年的孩子喝冰啤解暑。
李一不喜歡酒。
他的母親每次喝完酒就像變了一個人,臉上的溫柔蕩然無存,隻會尖叫着質問他為什麼要出生。
但每次酒醒,她就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依舊是溫柔地對他笑,和他道歉她又喝酒了。
她會輕輕地摸他的頭,細細幫他整理頭發和衣角。
“李一,要注意形象。”
“第一印象很重要。”
他的母親不喜歡他。
李一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個事實。
他并不傷心,可能是天生比較冷漠,可能是至少母親清醒時裝得像一個好母親。
李一不喜歡酒,但每年夏天,李一還是會陪李老師她們喝酒。
因為大家都在喝。
要做一個合群的人,至少表面上要。
他的母親跟他說。
但大學畢業後他幾乎沒喝過酒,公司聚餐大家知道他不喝酒,久而久之也不勸他,同時,李一很自然地承擔了送人回家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