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泠下意識接口:“那我們去坐纜車……诶?”
突然意識到李一說了什麼,她睜大眼睛。
同意了!
“要是你不想去不用勉強,我們可以去坐纜車。”
李一淺褐色的眼睛轉動了一下,平靜的眼神落在虞泠擔心的臉上,眼中泛起漣漪。
她在擔心我?
心跳又開始加快,鼓勵着血液湧動,耳根開始發燙。
虞泠見李一一直沒說話,隻面無表情地盯着她,有些發毛,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揮動。
“李助?”
兩個字一下澆滅了李一所有的妄想,他重新挂上笑容,淺棕色的眼睛依然平靜無波。
“我不害怕,走吧。”
李一落後了虞泠幾步,他習慣跟在别人身後。
為了方便玩,虞泠的頭發已經紮了起來,馬尾晃動的時候,時不時從發絲間露出一段膩白的脖頸。
陽光下像是白瓷一樣,反射着陽光,晃了李一的眼。
想起虞泠被他捏痛時皺起的眉,隐約有着淚光的眼,李一覺得她的心一定也是白瓷做的。
冷硬又脆弱。
李一的視線黏在虞泠的背上,宛若實質地在她的頸肩遊走。
看得虞泠身子都僵了,但她經常被這樣盯着,所以雖然不适但也不是無法忍受。
虞泠加快腳步,想盡快走到鬼屋。
無論她走得多快,李一依舊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會近得親昵,也不會遠到被她甩開。
一直都沉默、平穩地跟在她身後。
兩人都沒有說話。
有些壓抑。
虞泠又開始咬吸管,不知道為什麼,她忍不住得緊張。
一股微妙的心悸從心髒蔓延到四肢,讓她指尖發麻。
等到了鬼屋後,她反而松了口氣。
“到了!到了!”
李一的視線終于從她身上移開,開始打量前面的鬼屋。
門口是誇張的兩個鬼影雕塑,張牙舞爪地吓唬遊客。
李一對此興緻缺缺,他喜歡看恐怖片,但對鬼屋不怎麼感興趣。
因為大多數鬼屋粗制濫造,很無聊,别說吓到他了,讓他提起興趣都很難。
他很少感受到恐懼。
排隊的人很多,但虞泠是VIP,她直接帶着李一走了快速通道。
鬼屋裡的道具做的不錯,質感很真,還有全息投影的鬼影。半透明的藍色身影在鬼屋裡若隐若現,神出鬼沒。
虞泠進了鬼屋就緊緊貼着李一,整個人都緊繃着。
虞泠緊張地掃視四周,害怕會有工作人員突然沖出來。
虞泠一開始是不喜歡鬼屋的。
她喜歡坐過山車,喜歡墜落瞬間腎上腺素飙升的感覺,喜歡仰望時天空廣闊的藍色,喜歡腳落地後大腦微微的眩暈感。
最重要的是,她喜歡那根可以牢牢壓住她,給她帶來安全感的保險杆。
無論她飛得多高,無論她下墜得多快,保險杆都會保障她的安全,讓她可以放肆地欣賞天空的景色。
但鬼屋是沒有保險杆的。
它隻有會突然竄出來的工作人員,隻有乍現的鬼影尖利的鬼叫,隻有昏暗不清的燈光,讓你無法窺得它的全貌。
在鬼屋,虞泠找不到安全感的來源,她沒有可以絕對依靠的東西,沒有絕對不會傷害她的東西。
她随手碰到的書本也許會尖叫,她視線略過的角落也許藏着一隻怪物,黑暗的環境更是放大了她的恐懼。
人類最為恐懼的,永遠是未知。
黑暗是它的囚籠,寂靜是它的爪牙。
虞泠以前不是很喜歡鬼屋,它漆黑,無序,一驚一乍。
但她基本每次來遊樂園都會來逛一次鬼屋,因為虞溪喜歡,虞泠每次都會陪她,經年累月,養成了習慣。
要是不來一趟鬼屋,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十幾年下來,她反而體會到一點鬼屋的樂趣。
未知是人類最大的恐懼,探索未知也是人類最大的樂趣。
上至太空宇宙,下至海洋深淵,人類從沒有放棄過探索的腳步。
對于鬼屋,她也沒有以前那麼排斥,雖然在裡面吓得夠嗆,但成功出去後,内心還是有逃出生天的成就感。
虞泠挨得太近了。
李一甚至能聽見她的呼吸,緊張,無措。
隔着兩層衣衫,虞泠的體溫傳來,李一被挨着的手臂像是被火燒了一樣發熱。
真奇怪。
他想。
虞泠的體溫偏低,為什麼現在卻這麼熾熱?
他的呼吸似乎也被虞泠帶偏,亂了節奏。
虞泠揪住李一挽起的袖子,貼得更近了。
她聽着李一慌亂的呼吸,靠着他僵硬的肢體,小聲安慰道:“害怕?沒事,我也在呢。”
清澈的嗓音被壓低,隻有氣聲,聽得李一耳根發癢。
李一把她推開一點,重新調整呼吸,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變得更加輕柔,音調也不自覺變高。
“我沒事,你挨得太近了。”
虞泠真的很沒邊界感,不知道她家裡人是怎麼教的。
聞言,虞泠退開一點,但很快因為鬼屋裡悉悉索索的動靜,又貼了上來。
李一還想推開她,她靠得太近了,讓他很不舒服,肌肉忍不住緊繃,身上的每一個寒毛都立起來。
過于的緊張讓他的五感變得更加敏銳,虞泠的呼吸聲,衣衫摩擦的聲音,還有他的心跳聲,都吵得讓他發暈。
不是恐懼,勝似恐懼。
在這座鬼屋裡,一時之間,虞泠居然成為他最害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