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清的手為何終年都是暖和的,有什麼法子嗎?”我好奇地問道。
柳硯清笑道:“許是學醫修道,藥喝得多了吧。”
“真好啊,冬天都不需要暖爐。”我故作揶揄,他也不甘示弱。
“回頭上山,我給你開幾副養生的方子?”
“不了不了,你知道的,除了茶,我喝不了苦的。”我連忙擺手。
柳硯清無奈笑笑,擺了擺頭。
“苦茶和藥湯的苦味相差不遠,你反倒一個能喝一個不能。”
“對啊!”我做出一副不解的表情,空出的一隻手抵住下巴,認真分析起來。
“奇了怪了。莫非……偏不喜歡藥味兒?但我挺喜歡你身上的味道。藥草香,枕着你特好入睡。”說着,我又朝他胸口蹭了蹭。暖風熏得遊人醉,我也想就着春風,醉倒在他的溫柔鄉。
轟——
霎時,胸口處突然撕裂般揪着我,有什麼東西想強行從我的胸口處鑽出來。視野裡的畫面搖擺不定,我緊閉雙眼,腦海裡又突然閃現一些熟悉卻陌生的畫面。
冬霧裡的醫鹿山,柳硯清塞給我一個暖爐,又被我以他的手更冷為理由還了回去。他還拿走我手裡的書,說要檢查近日學過的知識……
師尊!
師尊在做什麼?
師尊你看我啊……
不許叫我師尊——
空靈的聲音,如飛鷹閃過,猛地襲來,又如星辰墜落,落在晦暗的視野。
我捂住胸口,百思不得其解,這些真切的回憶是何時發生的?我何時向柳硯清學過醫術?這雙手一年四季都是暖和的,怎麼會被說比我的更冷?
咬緊的牙縫裡擠出痛苦的呻吟。周圍的一切忽明忽暗,天旋地轉,鉛灰色的幻境與春意盎然的小鎮交互閃過。身邊的柳硯清像是被法術定住一樣,眼神空洞地盯着某一處,一動不動。
我的心頭突地一滞,呼吸驟停。
再次恢複意識時,痛感漸漸消失,周圍的一切也恢複如初。行人繼續與我們擦肩而過,樓台上的曲子換了首新的唱詞,燕雀啁啾,風拂楊柳——就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怎麼了?”柳硯清低頭看我,我懵懂地擡起頭,看了看他溫柔似水的雙眸。
雖然沒明白剛才身體出現的異樣是什麼情況,但我弄懂了一件事——這裡是我的夢。我夢到了過去,重生前,我和柳硯清切實發生過的事。
身體異樣之前的我,是從前的我。意識到是夢的我,是現在的我。
神像所謂的“引夢”,是這個意思嗎。
曾經的柳硯清原來是這樣溫暖的一個人嗎。
我想起他每次與我相處時,刻意的躲閃,和不願在我身上多做停留,眼睛裡總是寫滿了冷漠和勿進。
心想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狠狠紮了一下,湧出的血是酸澀的。
“師——硯清。”我差點又叫錯了。
柳硯清對上我的視線,溫柔似水的清隽之人靜靜地看着我。
“你的手,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變涼?”我試探性地問道。
柳硯清臉上浮出一絲不解。
“用冰水淨手的時候?”
“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
“假設!我是說假如!如果我死了,你會救我嗎?”
“會。”柳硯清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緊接着追問道:“怎麼救?”
柳硯清可見蹙起眉頭,不解地看着我。
“為何突然問這個?你要救誰嗎?”
我愣了愣,神色慌張地轉動着眼睛,思考該找個什麼理由來打探消息呢。
“沒誰。就——問問。醫鹿山的規矩不是不許救人,不可幹涉生死嗎。你說會救我,便想知道你怎麼……救我。”
柳硯清眨眨眼,猶豫着開了口。
“你又如何知道,醫鹿山的規矩不可幹涉人的生死?”
我傻了眼。
以前的柳硯清沒有和我說過這條規矩嗎!
我一時語塞,心中慌亂不已。柳硯清的目光依舊溫柔,卻帶着一絲探究。我低下頭,不敢再與他對視,心中暗自懊悔自己的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