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一切都是禮朝背後的陰謀。

司天閣一定是在這之前就推算出隕石的墜落時間和地點，于是借此坐實瘋道士的謠言，好讓各國卷入皇天後土的尋找和争奪之中。

“還有什麼事嗎？”

“不止我們的人在使館外盯着禮朝使團，宮裡皇後娘娘也安插了眼線，還有就是宮裡那位，您是曉得的，若是不能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他怕是連覺也睡不好。”

烏雲散去，月光灑下一地清輝。男人臉上有一道從額頭直貫眼睛，劃過嘴角，到下巴處的駭人傷疤；五官粗野，頭發胡亂地卷在腦後。

“朱媛媛留不得，皇後和司空震的人會出手，我們隻需要等待，必要時候搭把手。”

“是。”

蟬聲聒噪，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就比如鳳太傅和蘇丞相這兩位分庭抗禮，勢均力敵的大臣。

同樣身為白帝的心腹，卻互為政敵，但在彈劾玄序王這件事上，他們也可以是朋友。

太傅府中。

“大人，屬下想不明白，司空震堂堂三品大員，為何要與一個舞姬過不去？”

昏黃燭光下，鳳不欺已是古稀之年，身體微微有些佝偻。

他躺靠在逍遙椅上，撚了撚胡須笑道，“這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禮朝的武器。無論這把刀先對準誰，都不利于北麓。”

鳳不欺眯着眼若有所思，“今晚怕是有許多人要睡不着了。”

丞相府上。

“相爺，小的親眼所見，那女子當真絕色。若真是讓這女子進宮見到陛下，宮裡的貴妃娘娘該是不高興了。”

蘇夜郎一甩衣袖，雙手負于身後來回踱步，“她如今在宮裡的地位，為父的權勢，榮華富貴享之不盡，非得要陛下的真心！”

蘇夜郎手背拍着手心，無奈道，“我怎麼就生出這麼個傻女兒？”

下人自然不敢接這話。

翌日，天色微亮，北牧野便早早便起了，隻因鄭二爺今日要她過去，多半是訓斥，她不敢怠慢，怕去晚了又多條罪狀。

等到了鄭铨院子裡時，童生将提在手裡照明的燈籠吹滅，退至一邊等候。

提着衣擺踏上台階，便見廳内坐了一人，着蒼青色衣袍，寬臉窄下巴，面容清瘦，顴骨微凸，有些許兇狠之色；眉毛擰成川，端的是一派剛正嚴肅。這人便是鄭铨，鄭二爺。

他從前是北關山帶領軍隊的副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在無情戰場上瘸了一條腿，便退居身後。北關山帶兵打仗，他則幫其穩定京城事務。

鄭铨此刻正端起茶來，輕吹茶沫，見到北牧野，将青瓷茶蓋扣上，發出清脆的不滿聲，随即将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擲。

“二叔。”北牧野恭恭敬敬拱手拜道。

“哼！”鄭铨一掌拍打在桌案閃過，偏過頭去，厭惡地橫了她一眼，毫不掩飾鄙夷之色。

“你父親在邊疆吃黃土，你便是這樣敗壞他名聲的！”鄭铨厲聲斥責道。

“你平日裡揮霍無度也就罷了，竟還去招惹兵部侍郎之子。你爹教你武藝，你便是如此欺負手無寸鐵之人，竟将侍郎之子踹下二樓。若下面不是水池，你便是殺人行兇，牽連整個王府陪你送葬。”

鄭铨語調抑揚頓挫，不急不緩，實則不耐，字字充滿偏見之意。以長者的姿态向面前站着的北牧野施壓。

“是那劉鵬先污蔑的父親，我才出手教訓他的。”北牧野辯解道。

“我還能冤枉你不成！你才是莫要給你父親丢臉，給王府丢臉。”鄭铨一字一頓沉聲道。

“二叔教訓得是。”北牧野知道二叔不喜她，不再辯駁，面對斥責假意恭順道。

“身為女子，就該安分守己；去外邊招搖，都是丢臉的事。王府兒郎衆多，王爺卻精心培養的影衛交于你，實在是……”鄭铨瞥了她一眼，深深歎了口氣，似乎同她說話是一件很厭煩的事，複又端起茶盞來。

“好好回去思過，若有下次，便自覺跪祠堂去。”他不願再看北牧野。

等出了鄭铨院子，北牧野伸了伸懶腰，活動活動筋骨，吩咐下人去準備早食。

“二爺說話也忒傷人，竟然幫着外人說自家人的不是。”童生說罷，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

“不過言語而已，怎抵真刀真槍傷人厲害。走，回去吃早飯。”

使團自入京，先是受天子召見，進宮面見了白帝。至于兩國諸多合作事宜，需等到接待宴過後才會開始，因此衆人也多了些時日可以體驗北麓的風土人情。

沿街可見北麓人情濃厚，有女子結伴跑到前面的路段，隻為多看上一眼陌上人如玉的公子，捂着嘴笑得開懷。

“瞧那個，跟小狐狸似的！”

“我更喜歡拿刀的那個，幹那檔子事時才得勁兒！”

“公子生得俊俏，這瓜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