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當初可是擠破頭才搶到這趟差事,誰不知道唐僧是如來座下弟子金蟬子轉世?如今西天佛門勢頭正旺,結下這段香火情分,往後指不定能撈點啥好處,那可真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天庭那幫老油條哪個不是削尖腦袋想蹭這份功德?老仙翁算盤珠子撥得噼啪響,連新近煉制的金丹都當禮品送了出去,終于讓他搶了先,心裡正美呢,哪成想半路蹦出個哪吒,把他安排好的戲碼攪得稀碎。
這會兒太白金星正在心裡捶胸頓足,這幾粒金丹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連個響兒都沒聽着。更惱人的是觀音菩薩那邊說變卦就變卦——說好的讓他演天神下凡救唐僧的戲碼,怎麼臨時換角兒連通知都沒有?
他哪曉得這換人換得火燒眉毛,觀音菩薩忙得腳跟打後腦勺,隻來得及跟如來玉帝通個氣,天庭其他神仙還蒙在鼓裡呢。要是早知道這差事已經成了二手貨,太白金星甯可蹲在天庭裡跟人聊閑天兒,也不會眼巴巴來撿這剩飯。
“可辛苦您老了!”哪吒裝模作樣地拱手,眼角瞄着太白金星腳下瞥了一眼,這雲紋緞面鞋底幹淨得能當鏡子使,連個泥星子都不沾。他心裡直樂——這幫神仙做戲也不知道做全套,這老頭兒怕是踩着雲頭來的,裝凡人也不知道在泥地裡蹭兩腳,“不知您在此等候多久了?”
“老漢我在這杵得腳底闆都站出繭子了,卻是寸步都不敢離啊!”太白金星摸着胡子直晃腦袋,他心中暗贊這小娃子機靈懂事,接茬接得順溜。自己在這唱會苦情戲,那還不把這唐僧感動得感恩戴德,“這麼俊的白馬,這麼些個箱籠,若是丢了,主人家不得急得跳腳?”
果然唐僧感動得雙手合十直作揖,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老丈大恩大德,貧僧……貧僧……感激不盡!”
“謝他幹啥?”哪吒突然變臉,“您老擱這兒裝什麼大尾巴狼?在這兒杵了半天看熱鬧,早幹嘛去了?怎麼早不出手救這和尚?”
太白金星白胡子顫了顫,瞥見唐僧懷疑的眼神,後背直冒冷汗,暗罵哪吒這小鬼怎麼不按套路出牌,但還是硬着頭皮裝糊塗:“小娃娃說什麼胡話呢?”
“還裝蒜是吧!”哪吒混天绫甩出個旋風,卷起叢灌木砸過去。太白金星閃身躲開,卻是眨眼功夫就現出白發垂髫的仙官模樣,“你這混小子!怎麼說打就打!”
“小爺我手下留着情呢,心裡有數得很!”哪吒抱着胳膊嘚瑟,那叢灌木歪歪扭扭砸在十步開外的山壁上,連根頭發絲都沒碰着,原本就隻是想吓吓人而已,“要不然你還能在這兒裝模作樣?”
唐僧驚得合不攏嘴:“當真是天宮下來的神仙?”
“你個老東西在這兒蹲着,就由着豺狼虎豹吃人?”哪吒火尖槍的槍尖直指太白金星鼻尖。
太白金星讪笑着往後退了半步,老臉臊得通紅——這事兒确實是他理虧。他原打算等唐僧被逼到懸崖邊上再從天而降,既能顯擺神通又能賺個人情,誰料半路殺出個哪吒。既然身份已經暴露,他搓着手賠笑,還想往回找補兩句:“聖僧自有上天庇佑,吉人自有天相嘛……”
哪吒咄咄逼人:“那倆随從就該喂了妖怪?他們的命就不是命了?”
天庭眼裡凡人不過草芥,那倆随從的命哪抵得上取經人金貴。太白金星自然也是這樣想的,可這話不能直說,而且他雖漠視不管,但那倆人陪着唐僧走了上千裡路,在唐僧心中的分量卻是不輕。
眼見唐僧臉色鐵青得能擰出水來,他趕緊掐訣化作青光遁走,溜得比兔子還快,連個名号都不敢留。
“得虧下界時變了模樣……”太白金星踩着雲頭擦着冷汗,今兒這出戲算是砸了——人沒救成不說,反倒是差點跟取經人結上梁子。
馬蹄子嘚嘚響着碾過碎石路,哪吒突然一把扯住缰繩,繃着臉甩出句話:“和尚,你真信什麼天命所歸嗎?”
佛珠在指間轉了三轉,唐僧望着遠處山巒起伏的輪廓,長長歎了聲氣:“貧僧隻知道,若不是我,那兩位本不該命喪妖口。”
太白金星踩着雲頭剛喘勻氣,迎面就撞見三太子盤腿坐在雲上嗑瓜子,這位在這看戲已有多時了:“喲,這不是星君大人嘛,怎麼急匆匆地跑這麼快?”
“三太子今兒個怎麼有空來這邊溜達?”太白金星忽然想起剛剛那個伶牙俐齒的小鬼頭,那模樣那氣質,豈不就是袖珍版的三太子,“那奶娃娃什麼來頭?跟此前說好的怎麼不一樣呢!”
三太子把瓜子殼往雲海裡一撒,裝模作樣歎氣:“那孩子是我師父太乙真人新收的小師弟,跟觀音菩薩打過招呼,要陪金蟬子轉世走趟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