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教訓教訓這毛頭小子,這小鬼還真當這南海珞珈山是菜市場了!
金鯉猛然騰空躍起,“嗖”地一聲竄出水面,魚尾甩出殘影,竟是要抽哪吒個大耳刮子。哪吒提溜着褲子蹦開三尺遠,雖然偏頭躲過了甩尾抽擊,卻仍被迸濺的池水糊了滿臉。肥魚身子砸到池塘對面,嘩啦一聲炸起漫天的水花。
“什麼玩意兒!小爺放水呢!”哪吒氣得跳腳,方才尿得酣暢被硬生生打斷了不說,懷裡包着的糖山楂還失手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滾得到處都是。
那金鯉眼珠滴溜轉,尾巴一卷就把糖球撈了過來,竟把裹着糖霜的山楂球當零嘴囫囵咽下。它咂吧着嘴嚼得嘎嘣脆,末了還沖哪吒挑釁般吐了串泡泡,眼見小鬼急得在岸上蹦跶,得意地擺着尾巴就要往深水區遊。
“好你個偷糖賊!小爺都舍不得吃,你一口氣全吃了!”哪吒眼見寶貝糖球進了魚肚子,氣得槍杆直抖,他方才給龍女都隻舍得給了一顆。火尖槍“轟”地竄起三尺火苗,映照得他小臉通紅,“小爺正好沒吃飽,把你烤了當夜宵!
那金鯉也不甘示弱,見哪吒拿起火尖槍,竟引動滿池碧波凝作萬千冰晶,它尾巴猛拍水面,數十枚月牙形冰刃嗖嗖破空,把荷葉戳得跟篩子似的,逼得哪吒淩空翻了個跟鬥後退。
哪吒掄圓火槍來了個橫掃千軍,冰火相撞炸開團團白霧,震得滿塘蓮梗東倒西歪,粉白花瓣混着冰火碴子跟不要錢似的亂飄,倒似給紫竹林下了場琉璃雪。
“嚯,有兩下子啊!”哪吒火尖槍往地面□□,滑行一段距離後穩住身形,他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終于認真起來,“菩薩家的魚食沒白喂啊!”
哪吒起先還沒把這金鯉當回事,隻當是條普通錦鯉,這會兒卻眯起眼睛打量那金鱗——到底是觀音座下的靈物,身手果然了得,放在東海龍宮都能當上将軍了。他自然不曉得,這金鯉早被菩薩下了禁制,要不然發起狠來,别說這蓮花池,就連八百裡通天河都能凍成冰疙瘩。
混天绫“唰”地纏住池邊紫竹,哪吒借力蕩秋千似的繞到金鯉背後。誰知這魚精狡猾得很,尾巴早凝出冰錐等着,照着哪吒身影當頭砸下。哪吒連忙把火尖槍舞得密不透風,冰錐撞上烈焰化作細雨,澆得邊上竹葉噼啪冒白煙。
要說這哪吒渾身法寶,最壓箱底的還得數那乾坤圈。這金圈子本是元始天尊賜予太乙真人的寶物,後來傳給哪吒成了本命法寶。别看這金環玲珑可愛,真要論起剛猛,那跟太上老君的金剛琢是同一個水平線上的,此前在七絕山一下子就砸得那妖蟒顱骨迸裂,如今若真往金鯉腦門招呼,怕是菩薩的楊柳枝都救不回來。
幸好哪吒心裡還揣着三分清醒,記着此行是來南海找觀音菩薩辦事的,是來拜碼頭而非砸場子。因此這會兒他的混天绫纏着金鯉尾巴轉圈,火尖槍戳得冰碴子亂飛,身上的乾坤圈愣是沒摘下來。
紅綢翻飛間,冰火交擊的聲音連綿不絕,金鯉噴吐的冰刺撞上三昧真火,霎時蒸騰起遮天白霧。那肥魚一時迷了眼,見尋不到哪吒蹤迹,心下覺得大事不妙,正甩尾要鑽進水底,混天绫突然繃直成鎖鍊,“咔”地纏住它尾鳍金鱗。
“給小爺起來!”
哪吒赤足踏得浪花四濺,拽着紅綢呼啦啦轉圈,混天绫拖着魚尾像個金燦燦的流星錘,掄得金鯉在天上轉了三圈半,直轉得這胖頭魚頭暈眼花。
這金鯉修為本不差,但畢竟被菩薩下了禁制,又對上這個能揍得東海老龍王還不了手的混世小魔頭,不過幾個回合就被紅綢子捆成了粽子。
龍女提着食盒過來時,正見到哪吒拽着紅綢當缰繩,騎着金鯉當馬耍。肥魚在他的□□拼命扭動,撞塌了岸上的漢白玉欄,攪得滿池蓮花杆子都趴了窩。等金鯉最終精疲力竭累癱在淺水灘,哪吒蹦下來戳它鼓起的腮幫子:“服不服?不服就把你串竹簽上烤了!”
“完啦!這下全完啦!”
金鯉被哪吒死死壓住魚背,魚尾拍得水花四濺,眼見着哪吒手裡噼啪作響的火尖槍,它仿佛聞到了烤魚的孜然味,看到了魚生的走馬燈。
“完了!這下全完了!”
龍女盯着滿地插着冰刃的焦黑蓮蓬,見到菩薩最喜歡的那尾金鯉吐着泡泡肚皮朝天,手中的食盒“哐當”砸在腳背上,仿佛見到了自己被逐出南海珞珈山,灰頭土臉被退回龍宮的畫面。
待觀音菩薩踏着蓮台降臨時,這方佛門淨土活像遭了十萬妖兵洗劫——半邊蓮葉被燒得焦黑蜷曲,半邊蓮梗被冰刃削得光秃秃,水面上漂着粉白花瓣、碎冰碴和爛掉的琉璃瓦片,活像被打翻了的八寶粥。
“哎喲喂!”太乙真人甩着拂塵從雲頭上跳下來,瞅着岸邊秃了半邊的紫竹林,那荷花池更是沒眼看。他拎起正蹲在岸邊擰褲腳的哪吒,拂塵柄虛虛往小孩腦門上一敲,“你這是造的什麼孽?當這是你家澡盆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