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要走了?
殷伯玉有些茫然,來不及多想,他就出聲喊住了要走的裴觀文,“等等,你站住。”
裴觀文止住了腳步,轉身,似是疑惑的問道:“殿下還有何事?”
殷伯玉有些委屈,他問:“你難道,就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難道這麼久以來,真的隻有自己獨自一人在盼他來?
裴觀文不可察的皺了皺眉,佯裝思索了一下,笑道:“殿下是認為我有什麼需要同殿下交待的麼,我記性不大好,許是忘記了。”
殷伯玉未料到他是這個答案,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接話,最終還是抿了抿唇,情緒低落的問:“這段時間,你為何沒有入宮?”
裴觀文道:“我進宮了。”
“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殷伯玉情緒忽然有了些起伏,他深呼吸了幾口氣,下了決心一般道:“是為什麼,沒有......來找我。”他說到後面,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裴觀文恍然大悟似的,笑道:“大約是近日太忙了,不得空。”
說謊,哪會不得空,若是不得空,怎麼還會與三公主他們同遊?
“我等了你,很久。”殷伯玉語氣有些不穩,他低下頭,不讓裴觀文看見自己的臉,他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脆弱的樣子。
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難看的神色。“但你一直,沒有出現。”
裴觀文微不可察的露出了一絲不耐的神色,他靜默了片刻,而後道:“......我太忙了。殿下若是沒有其他事情,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說完,他不待殷伯玉多說些什麼,自顧自的施施然行了個禮。
殷伯玉看着面前行禮之人,眼圈已經有些泛紅。
他認識的裴觀文,不是這樣的。
在黎川宮,在樓閣之上,他從未這樣對自己說過話,從未敷衍待過自己,那時的他會逗自己開心,會親昵的讓自己喝酒,還會做些可愛又讨人厭的小動作。哪怕自己對他臉色差勁,也從不介意。
他還說,以後如果有機會,要陪自己去江南。
而不是像現在,語氣帶着疏遠,像是對待陌生人。
他連話都不想與自己多說,隻想離開。
殷伯玉終于忍不住喃喃的出了心中的疑惑,“你為何,忽然變成了這樣?”
他的聲音很小,但此時卻因為過于安靜,叫裴觀文聽了清楚。
裴觀文輕笑出聲了。
有些慵懶的,那一瞬間,殷伯玉似乎又覺得他還是曾經那個在梅花樹下對他眨眼調笑的人。
但他接下來說的話,卻叫殷伯玉如臨深淵,“殿下怕是誤會了,我向來如此,從未有變過。”
殷伯玉再壓抑不住情緒,顧不得什麼皇子的尊嚴,上前抓住了他的手,紅着眼睛道:“不對,你以前不是如此......”
裴觀文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往周圍看了下,語氣中的不耐已經不加掩飾,他道:“雖是晚上,可若是讓人瞧見我與殿下這樣拉扯,恐怕得惹出不少閑話。”
殷伯玉聽不見裴觀文說的話,隻繼續道:“你,你以前不會這麼冷淡的,你不會這樣的......”
裴觀文還不待殷伯玉的話說完,就湊近了些,這使得殷伯玉再次聞到了他身上那熟悉的沉香香氣。他語氣溫和,說出的話卻有如尖刀一般:
“過去在下遵循皇上的旨意,奉命行事。現在事情了了,接觸的少了,關系自然淡了也不足為奇。人生在世,緣深緣淺,不都如此?我們也該回到各自的軌道了,讓過去的就過去吧。”
“您是皇子,想必不會做那般糾纏之事,以損皇家顔面。”
他說完,退後了一步,微微歪了歪頭,臉上挂着的是得體的微笑。
裴觀文說,讓過去的就這般過去了。
可明明先來撩撥人的是他,讓人沉溺在他的體貼溫柔裡的也是他,現在卻揮揮衣袖,說過去就過去了。
殷伯玉渾身的力氣仿佛在那一刻被抽幹了,他的手垂在了身側。裴觀文趁此掙脫了。
裴觀文在殷伯玉跟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接着,隻聽腳步聲漸小,逐漸遠去了。他走了。
留得殷伯玉獨自站在青石闆路上。
有冰涼的液體落在殷伯玉的脖頸之上,惹得他渾身發寒。
他擡頭,往看不見的漆黑夜空看去,又有幾滴落在了臉頰之上。原是下起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