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何重新靠到椅背上，懶洋洋地仰着頭閉目養神，大片烏雲壓過來遮住光，他緩緩睜開眼，說：“02号，把燈打開，現在天氣怎麼樣？”

助手很靈敏地将辦公室的燈亮起來，一字一句回複：“我剛剛幫你查了天氣預報，天氣預報提醒您，十分鐘後将持續降雨，請您注意保暖，帶好雨具。”

陳世何走進盥洗室，打開水龍頭準備洗手，外面辦公室桌上的座機電話響了起來。

他說了句接聽，聲音在輕奢的瓷磚盥洗室裡回響，電話自動接聽，擴音打開後陳烨說：“我幫你和小楚接了個綜藝，綜藝企劃我郵到你宿舍了，旅行題材，自駕遊，到時候你們多多放松。”

“旅行綜藝？”陳世何思索半晌，突然問：“嘉賓呢，都有誰？”

“節目一共四個嘉賓，你跟小楚，剩下的兩個你也都認識。”陳烨說，“也是你隊友。”

陳世何拿毛巾擦了擦手，挂好後走出盥洗室，他坐回椅子上，問他：“李盛寒？另一個呢？”

“另一個？時柏，他們兩個一起，比較鬧。”

也算好節目。還未等陳世何說些什麼，陳烨就接着說：“我看了你提交的隊員資料了，過幾天我就請人把公司宿舍打掃幹淨，你們就住吧。”

“我們還沒正式見面……”

“明天！不能再拖了！！”陳烨說，“我一會兒就請人，挂了！！磨磨唧唧的。”

“？”

楚池魚走進攝影棚，機器設備早已安裝擺好合适的位置，他走近，跟工作人員互相打着招呼，導演從椅子上起來，走上前握着他的手：“你好，小楚。”

“你好，楊導。”

“那化好妝換好衣服就準備開拍？”

“好。”

楚池魚穿了一身白，高領毛衣遮住脖頸顯得臉很小，化妝師簡單給他化了個淡妝，一切準備好後他再次回到攝影棚。

楊導盯着他上下打量着，鼓着掌說：“選你拍雜志果然是最棒的選擇。”

“謝謝。”

“那我們現在準備準備開始拍攝吧，麻煩您站在那裡。”楊導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指了指靠牆的布景，“需要抱着貓。”

貓？

楚池魚表情閃過一絲慌亂，但又很快恢複原狀。也不好拒絕，拍一會兒應該不會過敏太嚴重。

抱着任性的心理，楚池魚點頭答應下來。

他抱起地闆上的小白貓，剛要抱在懷裡便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楊導關心似的問：“感冒了嗎？”

“沒有，我們開始吧。”

楚池魚隻想希望拍攝順利，早些結束，可他并不知道，隻要接觸一會兒，他就會過敏性休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呼吸紊亂，看着眼前頻閃的攝像機，楚池魚又堅持了一會兒，直到導演喊結束那一刻，他終于堅持不住地仰倒在地上。

眼前的視野變窄，黑暗籠罩間他的後背撞上地闆烙下紅印，楚池魚重重的咳嗽着，呼吸急促而沉重，修長白皙的脖頸随着呼吸起伏，胸口像巨石壓住般喘不過氣。

他用手扯了扯毛衣領口，意識渙散，但很快，大概一秒的時間，他反應過來這是最嚴重的症狀。

第二次貓毛過敏發作，許久未經曆他早就不随身備着過敏藥，内心充滿了無助和恐懼。

身邊圍滿了工作人員以及導演，那句“我沒事”卻被咽了回去，什麼話也說不出的無力感擴散至全身，耳邊隻有那麥克風撞地的電流聲和耳鳴聲。

楚池魚緩緩睜開眼，望着天花闆愣了會兒神，心悸的感覺漸消，他偏頭盯着輸液瓶，目光沿着輸液管一路到自己的手背，這才回想到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來得及回憶更多，病房的門被推開，陳世何穿着一身黑，襯衫還是在公司工作總穿的那件。他左臂彎裡抱着捧紅玫瑰，右手拎着一袋水果，緩緩走近。

楚池魚盯着他右耳垂的黑色耳釘，欲言又止，随即他的目光又移到陳世何的眼眶，淡淡說：“你哭過。”

陳世何把花放到床邊，挑出塑料袋裡最完美的水果走進衛生間，就這樣一句話也沒說。

楚池魚聽着裡面傳出的嘩嘩水聲，便說：“為什麼哭呢，哥哥。”

“……”脫口而出的稱呼讓楚池魚想發瘋。

陳世何洗水果的動作微頓，關掉水龍頭，走到床邊拽了把牆角的椅子坐下，拿果盤裡的刀小心切香梨，說：“怨我把你照顧的太好了，楚池魚。”

楚池魚喉嚨發緊，擡高沒紮針的手抓住他的手腕，輕輕說：“你不要怨自己，我的問題。”

陳世何放下香梨和刀，盯着他說：“你貓毛過敏一直都很嚴重，我當時接這通告的時候沒有看到需要抱貓的……”

淚水不斷滾落到下巴，最後滴在手臂上，沒入楚池魚的病号服裡，楚池魚看他這樣鼻尖一酸，表情一下子變得空白，問他：“你怎麼哭了。”

酸澀的梅酒在靈魂深處炸開，如陳世何那顆難言苦澀的心髒，不自覺地溺在其中。

“沒有。”

楚池魚頓時不知所措，哄道：“别哭了，哥哥，我沒事。”

“你的貓毛過敏很嚴重，醫生說再晚二十分鐘就。”陳世何轉頭擦掉眼淚，再次看向他說：“我不該讓你去——”

陳世何第一次趕到醫院的時候，醫生說楚池魚送來及時，如果再晚二十分鐘，那麼他的這條生命就結束了。

而那通告，并沒有需要抱貓的要求。

“我現在很好。”楚池魚說着握上他的手，往自己這邊拉了拉，兩人貼近，察覺到陳世何身體僵住，他繼續說：“我現在沒事了，這次的事情怨我太任性，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不是嗎？”

陳世何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他的唇，但很快，他移開目光望着對方的眼睛，與其對視。

“這是給我買的花嗎？”楚池魚松開抓着他的手，伸直手臂拿起那捧花，湊上去聞了聞，笑着說：“很香，這讓我很開心。”

捧花上放着一張小卡片，楚池魚拿着看了眼，笑笑：“哥哥，七夕節快樂。”

不知怎的，陳世何心裡湧上酸澀。楚池魚靠在床頭，伸長腿搭在床尾那滾成球的軟被上，看着他道：“我餓了，點外賣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