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種生活真正降臨,閑暇、甯靜卻仍舊離她遙遠。
前小半年什錦殇身體康健,不用僞裝他都能如常練功,甚至跑跑跳跳的。
之後的時間,慢慢地,不用她勸他,他都自覺地減少走動,隻每日固定時間運轉靈力滋養身體。
她能感覺到他想活下去的強烈渴求依舊存在,不過他變得越來越平和,也在做着接受另一種最壞結果的準備。
做着萬一他沒有活下去,她能更好接受他死亡事實的準備。
他不再避着她咳血,筋骨斷裂會很輕松地和她調侃一句:“骨頭确實越來越脆了”。
不過他也不像他表現的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在頭發越來越粗糙,漸漸開始脫落的時候,他也會露出不悅,一根一根撿着衣服上勾下來的數十跟頭發,提前憂慮道:“過段時間我會不會頭發掉光,在最後的時間,隻讓你記住我最醜的樣子?”
她稍帶愁容的臉上終是被他帶出了更愁的苦笑,“你什麼時候也開始這麼在意你的樣貌?”
“近期漸漸就開始在意了。”
他專注地笑看着她,清亮如波的雙眼和沒甚血色的面容對比明顯。
他越發淺淡的唇色,越來越多幹枯變白的頭發,還有那抱起來越來越清瘦的身子,都在配合他潛層的語意,不斷提醒她一個事實:
照這樣下去,他時日無多了。
她理性和感性的兩個小人在天人交戰,一面思考着解決方案,讓她理智接受什錦殇很大概率會渡劫失敗的事實,另一面對什錦殇的感情不知何時越加根深蒂固,無法割舍。
她隐住眼眶湧上來的熱意,問道:“什錦殇,你還有什麼遺憾?”
這個問題,她不止問過他一次。
最開始她問他有什麼遺憾,他說沒有。
他說他想做的事就盡力做到,不會讓它成為遺憾;實在想做卻又做不到的事,就遺忘,不會給它成為遺憾的機會。
這個話最後就變成了就算沒有成為遺憾,那他還有沒有什麼想做還沒有做的事。
提到這個,他當下就羅列了一堆尋常人家、尋常眷侶會做,而他們還沒有一起做過的事情,去遊船、去做陶藝、看皮影戲……
這些就是他們日日消遣的項目清單。
她沒就此放棄“遺憾”這一話題,甚至深深懷疑什錦殇還有一些連他自己都沒有忽略的遺憾,然後死馬當活馬醫,拉着門内幾大長老和長老夫人輪番讓什錦殇體會父愛母愛,讓門内師兄弟們配合什錦殇體驗兄弟姊妹情。
直到現在,她仍然覺得什錦殇正向情緒波動不足,有一部分可能是因為他還有想做的事沒有完成,沒達成圓滿水柱也就不會灌滿。
“要不然……我們成婚吧?”
實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她最後的點子也往平凡實際了偏,世人眼中的美滿人生——成家立業。
什錦殇從出生起就站在頂端,現在也不需要再成就什麼霸業,那麼現在隻剩成家可以做到。
什錦殇先是驚訝,然後笑看着她說道:“你還未達二十,還差兩個月呢。”
“那我們先訂婚!”
她現在一刻也不想等。
腦袋裡一冒出這個想法,她便覺得這是個極好的主意,當即要出去叫上門内的人幫忙準備,“你先在這繼續打坐,我去和他們安排一下。”
關于訂婚宴的一個個點子在她腦海裡冒出,她轉身欲叫上同門跟她一起實施。
“先等等。”
什錦殇一把将已經站起來,就要往外跑的她拉住。
“你是對訂婚安排有什麼想法嗎?時間緊,我先去和他們說一聲,讓他們把基本的一些事項安排起來,然後我再過來和你商讨。”
“先不着急。”什錦殇無奈輕笑,拉她回位置上坐下。
他盯着她的眼睛,細看她臉上的表情,“訂婚這種事如此重要,你确定要輕易地答應?”
她也鄭重地盯着他,“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下定決心的,沒有輕易答應,況且……”
“這段時間我過得很開心,是順遂我本心的選擇,所以我想珍惜眼前人,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聽她說到“一直一直在一起”幾個字眼,什錦殇的目光凝住,神色複雜。最難掩蓋的,便是不舍。
不甘如他,到最後關頭也已然接受最壞結果。伏苓染與他不同,她總是懷揣着希望的,他現在擔心當他真的離開,伏苓染是否能接受?
他隐下擔憂,握緊她的手,“好,既然你願意,那我想和你一起準備,我不想錯失這個一起籌備的過程。”
“嗯,那我們一起準備。”
雖然現下什錦殇的身體狀況很不好,但做這些無非就是讓他開心,他想怎樣都可以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