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歲年很幸災樂禍,她就喜歡看家裡的迂腐老學究吃癟。可是每次他遇事不順都會把矛頭指向她,免不了一陣吵。
好幾次吵架時徐父都會搬出李危這個名字,以徹底的反面代表警示徐歲年。
“出生本就夠爛,還不學無術自暴自棄,天王老子來了都救不了他!”徐父說來倒去都隻有這幾句話,“你在家裡怎麼作威作福我都可以忍,别在外面丢我的臉!”
他們這些家庭,無非就是那些事。
令徐歲年感到驚訝的是,在知曉自己認識李危之後,齊畫月竟然連一句詢問都沒有,就好像——
對這個人的身世過去一點也不感興趣。
她也考慮過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這些事告訴齊畫月,可轉念一想自己對李危的了解也都是從别人口中得知的,多少有失偏頗。
這種話還是不要說出來了。
“歲年,你先上去吧,我還要去畫室練習。”齊畫月在樓下說道,“你用房間裡的那間浴室就好,我已經提前打開熱水器。”
她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
“要是有什麼需要的你直接給我打電話。”
畫室門口,李危竟然比她還要更早到,依靠在木欄旁,嘴邊銜着煙,半低着頭看着地上散亂放着的畫作。
他的頭發微微卷曲着,比先前更長了些。
“你怎麼比我還要快?”齊畫月不解,“我剛才也沒見你從裡屋走過來呀?”
李危擡頭,手指了指鐵門,本該一直鎖着的鐵門此時正大開着。齊畫月才想起今天推電動車時忘記把鎖挂回去。
就這麼開了一整天。
“安全意識也太弱了。”李危自顧自地走到門旁,吐着煙,把鐵門自帶的鎖挂上之後又加了一道挂鎖,“這門也得修修。”
他才用了一點力氣,鐵門就晃得厲害。
齊畫月嘟囔着:“我都住了二十幾年,也沒出過什麼事……”
李危當做沒有聽見,他把煙丢在門口的地上,撚了撚。看了齊畫月一眼,“明天讓吳子睿找師傅來修下,順便加道鎖。”
他挂鎖時都不敢多加用力,擔心鐵門自帶的鎖直接被自己拆了。
吩咐好一切,他懶懶地走進畫室:“來吧。”
今天的練習極其不順利,齊畫月仿佛被什麼東西奪舍了似的,下的每一筆都不在她的意料範圍之内。
李危注意到畫闆之後眉頭緊皺的人,盡管之前她也會時不時地擰起小眉毛,可今天是很明顯地帶着不耐煩。
他沉着語氣,問道:“怎麼了?”
齊畫月隻是搖搖頭,沒有回答,手上的動作更重了些,好像在和畫紙鬥氣似的。她又換了張紙,重新拿起筆,深吸一口氣。
還是沒有狀态。
“要不今天就到這吧。”
她說話都蔫蔫的,沒有了先前的活力。
“手生了?”李危離開自己的專屬位置,湊身來到齊畫月身旁,眼睛緊盯着畫闆上的痕迹,“這不是畫得很好嘛?”
以防身旁的人以為自己是在安慰她,李危又添了一句。
“任誰看了都覺得厲害。”
“可是你看。”齊畫月拿出前幾天的練習,對照起來,“這畫得還不如以前呢。”
李危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什麼區别,在他眼裡隻看到畫的都是他,而且——
畫得太好了。
他低下頭,看得出來齊畫月是真的不開心。
“小畫家。”
李危微躬着身,笑得格外認真。
“偶爾也可以給别人一種有活路的錯覺。”
齊畫月愣了好一會,她在腦内重複了三次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他是在誇自己?還沒有人給她過這麼高的評價。
她不是沒有被人誇贊過,隻是這種話從李危的嘴裡說出更令她有成就感。
一股過分溫熱的酥麻從心口湧出,瞬間沖淡了因找不回狀态而激起的煩悶。
齊畫月小聲說:“你說得太誇張了……”
李危不以為然,他這個時候才悔恨當初上語文課時沒有好好聽講,誇個人都隻能說出這種最普通的話來。
要是再多點文化就好了,嘴邊冒出的語句遠遠不及心裡所想的那些。
“那我想的可能會更誇張。”
李危偏過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