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雲端的呼吸節奏變得急促,為了不再在周淮面前失态,她快走幾步避出他的視野,然後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從茶幾下的抽屜裡摸出一盒香煙。
香煙叼在嘴裡,她轉而去找打火機,可惜遍尋無果,正當她打算去爐竈上借火時,卻見周淮迎面走來。
周淮在孟雲端的面前停下腳步,淡而無味的問了一句:“你抽煙?”
孟雲端沉默不答。
“抽煙不好。”他嘴上說着不好,手上卻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金屬的打火機,放在茶幾上。
孟雲端撈過打火機,動作熟稔的用拇指彈開蓋子,然後順勢在火輪上一擦。
火光驟然亮起,橙黃色的光映在她的臉上,為她原本慘白冰冷的臉龐鍍上了一絲柔和的輝光。她将打火機當成了一個小玩意兒,順勢捏在指間把玩,直至摸到打火機背面的一處凹陷。她拿近一瞧,看見那上面刻着兩個字母——ZH。
刹那間,孟雲端說不出有種怎樣的感覺,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安。她看得出來打火機刻字是多麼細膩的心思,多半出自女孩子的手筆,是某個女孩子送給他的禮物。
周淮身邊有女人了?
孟雲端倏地擡頭看向周淮,似是想從他臉上尋找到答案。而周淮對此毫無察覺,隻自顧自的從茶幾上的煙盒裡取出裡面最後一支香煙,然後向她伸出手。
孟雲端将打火機遞還給他。
周淮抓着打火機,點燃香煙。兩枚猩紅的光點忽明忽暗,它們有着各自的節奏與韻律,看似毫無關聯,卻在某種層面彼此呼應,以一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方式交流着。
“我家當時出了點事,我後來沒參加高考。”周淮忽然在一片寂靜中開了口。
盡管孟雲端很想去問究竟是什麼事,那事究竟壞到什麼地步才會影響他高考,但那是揭人傷疤的做法,何況如果周淮想說,自然會告訴自己。于是在一番短暫的沉默過後,她輕輕的歎了一句:“那很可惜啊。”話音落下,她對着煙頭猛嘬一口,險些嗆到自己,輕咳兩聲,她換了語調,轉而像是飯後閑談似的開始追憶往昔:“你當時是多好的學生,我記得你的高中班主任……好像是姓李吧,那個戴眼鏡的老太太,當時她見我放了學總跟你走在一塊兒,覺得我是在勾引你分你心,會禍害你學習,回回看見我跟孫悟空見了妖精似的,後來還特意把我叫去辦公室裡罵了一頓。我為了這事兒跟你賭氣,半個多月沒理你。”
孟雲端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是真硬,周淮天天下了晚自習,特意繞道等在三班門口等着自己,可自己愣是一眼不看他,挽着自己同班好友張靜的胳膊就往外沖,而周淮就這樣默默地跟在後面,一連幾天皆是如此。一旁的張靜看不下去,悄默聲的湊在自己耳邊說道:“你跟周淮到底是怎麼啦?有話好好說清楚,别弄的跟小媳婦兒鬧别扭似的,還拉我當擋箭牌,弄得我也怪不自在的。”
孟雲端回頭沖她一瞪眼:“你才是小媳婦兒!”
張靜挑起眼角眉梢,故意拖長音調玩笑道:“呦,還不好意思了,咱學校哪個不知道你和周淮定過娃娃親,你怎麼不是他的小媳婦兒?”
“你少胡扯,都什麼年代了,哪有什麼娃娃親?”孟雲端感覺自己的肺都快要氣炸了,她也不知道具體是從何時起,學校裡開始流傳起自己和周淮的謠言。或許是旁人見倆人走的太近,看似兄妹卻又不是兄妹,于是免不得就要尋求其他合理的解釋,最終得出來娃娃親這樣一個荒謬的結論。
孟雲端曾經對此做過辯解,哪知在旁人眼裡卻是越描越黑。高中時期的女孩子身上大多帶着一股驕矜的作勁兒,孟雲端索性心一橫,連張靜也甩到身後,不管不顧的一個人悶頭向前走。
周淮見狀,連忙小跑幾步追了上去。兩人隔着五步遠的距離,他在後面大聲喊孟雲端的名字:“孟雲端!”
孟雲端毫無反應。
周淮再喊,孟雲端還是不理。第三聲喊出去,周淮徹底急了,大步流星的追到孟雲端身邊,他一把攥住了孟雲端的手臂,往自己身前狠狠一拽。
孟雲端一個踉跄跌靠進周淮的胸膛。
夜空之下,往來所有在她眼裡皆是影影綽綽的一團,唯有周淮的輪廓分外清晰。她連忙站直了身體,甩開周淮的手後退一步:“你幹嘛!”
周淮壓着嗓子厲聲道:“你這幾天究竟是怎麼了?又跟我鬧什麼脾氣?”
孟雲端别過臉,望向街口的那盞路燈,聲音很低的賭氣道:“我哪敢跟你鬧什麼脾氣,你是多少人心裡的大金疙瘩,我随便跟你說幾句話,都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背後瞪着我,恨不能把我活吞了。”話是氣話,可是内容毫不誇張。
高中時期的周淮長得很清俊,身形也是修長挺拔,再加上籃球打的有點水平,在校園裡出盡了風頭,漸漸的,不斷有女生開始往他抽屜裡塞情書,可惜從未得到過他的回複。而其中有些人大約是瘋魔過了頭,于是突發奇想,劍走偏鋒,居然把情書遞到了孟雲端面前,拜托她轉交給周淮,為的是引起周淮注意的同時,試試他倆人的關系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的那樣不單純。
為此,孟雲端發了好大一通火,當衆表态要與周淮劃清界限,好在後來周淮功夫不負有心人,每天早晨一籠小籠包硬往孟雲端手裡塞,終于在一個星期後把孟雲端哄的與自己和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