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積着一層厚厚的灰雲,耳邊偶有清風拂過,吹得身邊的雜草沙沙作響。梁舟舟靜靜地躺在地上,鼻尖萦繞起一股山中泥土特有的水腥氣。
很特别的味道。
她閉上眼深吸的一口氣,然後雙唇微啟,溫熱的氣流順着嘴角徐徐抒出。
真暢快。
她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再次露出晶亮的眼眸。卻見眼前毫無征兆的出現了一個人影,她心裡微微沉了一下,定神後發覺是林允澤。
林允澤正坐在一旁,身子前傾,低下頭望着她望的極認真,似是要将眼前的這張臉刻進瞳仁中。
梁舟舟被他看的一陣兒泛怯,“你幹嘛?你說的十方觀找到了?”
“沒有。”
梁舟舟本就對他口中的什麼道觀不抱希望,此刻自然也談不上有多失望,隻是白費了這麼一番力氣,到頭來一無所獲,實在是不甘心,“想想别的辦法吧。”
“辦法倒是有,隻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嘗試。”
“别賣關子。”梁舟舟眼眸輕瞥,将目光放向一邊。
“你吻我一下。”
梁舟舟回頭怒瞪了他一眼,不管不顧的嚷了出來:“想趁機耍流氓啊你!”
林允澤眯着眼,目光略有幾分玩味,身體卻擺出一副規規矩矩的樣子,端端正正的跪坐在那裡,“你想想看,無論是童話還是神話或者什麼科幻電影,通常是男主吻女主一下就能破解魔咒,所以我讓你吻我一下,這很合理啊。”
梁舟舟皺着眉頭一臉嫌棄,“不要臉。”
林允澤怅然淺笑,望着她氣惱的樣子倒覺得比平常可愛靈動許多,“我媽說我小時候長得像女孩兒,所以我這張臉被你用着,一點也沒有違和感。”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誇梁舟舟,可其實誇還是自己好看。
可惜梁舟舟這會兒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顯然是沒能意識到這一點。隻見她眉眼含笑道:“你說……”她望着天空中浮動的雲團,咬了咬嘴唇,“假如真的一個吻就能讓我們換回來,是不是會顯得太草率?”
“當初這件事情發生時就很草率,你不覺得嗎?”
“也對,當時我們不過就一起摔倒了而已,不能夠就直接摔得靈魂出竅啊。”她砸吧了一下嘴,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可是……”她嘴上依舊堅持,但心目中的天平已然開始朝林允澤那邊靠近。許久,她猛地坐起身,眼睛裡泛着光華,“好吧!我們就當做是個實驗,就試一下,你可别想太多。”
林允澤原本隻是随口一提,沒想到梁舟舟會真的答應,他望着梁舟舟一臉單純的模樣,心中倒生出了種魚兒上鈎的竊喜。
“好。”
遠處山巒疊嶂,近處碧草花香,天空中低垂的雲團時卷時舒,簡直是可以入畫的美景。
梁舟舟挺直了身子,與林允澤咫尺對視。不知怎的,她心裡總覺得沒底氣,兩人對視還不足兩秒鐘就忍不住要挪開眼,“你閉上眼睛。”她眉心微嗔,心中的羞澀與忐忑全然呈于臉上,難掩女兒之态,“不許睜開啊。”她說着,咽了口唾沫,雙唇緩緩地向他湊近。
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她眯着眼睛,緩緩的朝那抹殷紅探尋過去,直到冰涼的雙唇被一抹不可抗拒的溫軟包裹。
刹那間,梁舟舟像是被箭穿透了心,整個靈魂不由得飄忽起來,飄飄遙遙的,好不快活。可身體卻像是和稀了的爛泥,一點一點癱軟下去。氣息、溫度、力氣甚至生命,都在一點點向外彌散。這種彌散的感覺既令她覺得自由輕松,又讓她覺得手足無力。她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欣悅之餘還難免泛着一絲恐慌。
怎麼辦,好像就此入了迷。明明隻是打算淺嘗即止,卻越發的感到無法自拔起來。
梁舟舟雙目陡然圓嗔,拼盡力氣一把推開林允澤。她雙手捂着滾燙的臉頰,身子向後蹭了蹭,滿眼驚恐,唇角卻隐隐上揚。
林允澤一臉茫然的望着她,想來自己方才老老實實的接受她的親吻,嘴唇微閉,身子沒有動,更沒有做出任何無理或者越矩的行為,為何還會招來她這麼大的反應。他覺得委屈,正想要為自己辯白,卻見梁舟舟臉頰上紅暈彌漫,俨然像是豪飲後醉酒時才會有的姿态。
怎麼臉紅成這樣?
“該不會,這是你的初吻吧?”他試探性的問道。
梁舟舟面色堂皇的望着他,怔怔的回應了一句:“沒……沒換。”
的确,親吻這麼草率且随性的行為無法破解他們身上的“魔咒”。
她不回答他的問題,可答案卻已然寫在臉上。林允澤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嗤笑一聲,“算了,你雖然是初吻,但你吻的是你自己,不能算我占你便宜。”
梁舟舟又羞又氣,這時候才恍然明白林允澤方才的真正的用意,于是随手抓了一把泥土揮灑在他身上,大叫一聲:“混蛋!”
林允澤是真的想盡快把身體換回來,雖然這個親吻的提議略有些動機不純,但他每每一想起母親口中關于“替身”的描述,心底就不禁泛起寒顫。母親當時的原話他到現在還記得;“現在有了替身,一切都會慢慢好的。”
替身?
作為演員,他有很多替身。
因此當時并未在意母親話語中更深層的含義,可是現在想起來,母親自從十方觀回家後一改從前的小心謹慎,轉而變得事事随性。從前母親但凡聽說他進劇組超過三個月一定會橫加阻攔,哪怕付違約金也死活不讓他去,可自從從十方觀中回來後,諸如此類的事情倒真是再未幹涉過。
難不成與梁舟舟這次互換身體,真的是人為安排?
林允澤不敢細想,他即使性格再糟糕、再讨人厭,也絕對無法眼睜睜看着一個毫不相幹的人替自己去死。
那個死于二十五歲的診斷和預言,消失的十方觀,還有替身。
如果他沒有親身體會過這些事情的神奇之處,那麼他或許不會朝這個方面去想,可是他既是曾經經曆過,那麼就有絕對的理由去相信這樣一個看似荒誕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