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經的戲詞一句沒對,導演那邊已然匆匆喊了開拍。
依照劇本,今天要拍攝的部分是關于謀士長卿與太子承影之間因誤會而産生的争鬥。地點設置在行宮中的甬道。
劇中……
秋風起,幽長的甬道中不斷的激蕩起一陣陣如鬼嚎般的風嘯聲。兩邊青灰色的宮牆已是斑駁無比。一位上了年紀宮人走在長卿的側前方,一路引他往辰陽閣走去。
“今個兒風大,先生當心些,别叫地上的風沙起來迷了眼。”那宮人側了側腦袋,褶皺密布的老臉上透着一絲悲哀的神氣。
長卿身為天下名士,怎能讀不懂這種悲哀從何而來。他明白,從前并肩而立的摯友、知己——太子承影,今日要将他置之死地。可是他還是來了,不為死,而為活。
“太子可在辰陽閣等我?”長卿的臉上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
宮人不緊不慢的回:“是。”
片刻,二人行至辰陽閣前,宮人退開,獨留長卿一人站在原地。
秋風扯的衣角嘩嘩作響。
長卿仰頭望天,正當他出神之時,忽然聽見耳旁響起一陣腳步聲,聲音由遠及近。他緩緩地扭過頭,見太子承影一襲青袍,正立于他身前十步之處,滿眼肅殺之氣。
“見過太子殿下。”長卿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今天是怎麼了?你我從前可從未拘這些俗禮。”
“長卿心中有愧。”
“何愧?”
“愧在沒能與廣陵王一起……提前密謀,殺了殿下!”
如此誅心的話語在長卿的口中如玩笑般順嘴而出。
承影嘴角抽動着,極力的壓制心中如驚濤般翻卷的怒火。但是這股怒火來的太過突然,實在難以自持。承影上前一步,一拳打在長卿的腹部。
“咳……”長卿踉跄幾步,跌倒在地。
空氣中流動的氣韻瞬間凝固。
“等等!”梁舟舟一手捂着肚子,另一隻手臂支在空中。
剛剛那一下,恍若一支箭頭正中靶心,她隻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劇烈的顫抖。伴随着拳頭砸在皮肉中的餘力,一點點向下滲透。
副導演連忙跑上前,“怎麼了?”
梁舟舟沉沉的抒了口氣,“讓我緩緩。”
副導演扭頭望了蘇煜一眼,“你剛才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蘇煜蹙了蹙眉心,一臉歉疚的樣子倒還算是真誠,“抱歉,你沒事吧。”他微側着身子伸出手,想拉梁舟舟起來。
梁舟舟眉眼低垂,目光凝在身前的地面上,靜默半晌,方才将手遞給他,借他的力緩緩起身,“沒關系,剛剛那條重來一遍。”
同樣的劇情又過了一遍,梁舟舟明顯感覺到蘇煜的手上一直隐着一股蓄勢待發的力道,眼中的情緒并沒有那麼專注,似乎遊離于戲外。
他在想什麼?
随着劇中的情節繼續推進,越來越多的動作戲不斷加入,梁舟舟開始覺得體力不支。烈日之下,她面色青白,兩隻手臂開始隐隐顫抖,手指變得僵硬無比,甚至連基本的抓放也變得困難,胸口處時而還會有種被人勒住脖子的窒息感。
怎麼會這樣?
梁舟舟趁着自己的身體還沒完全崩潰之前,連忙向導演叫停,又要來一瓶水,取出兩粒藥背着人服下。
她沒有想到林允澤的身體竟然差到這種程度,早知道剛才就不該在導演面前主動要求親自上威壓。原本她是出于一番好心,想着這樣可以幫林允澤在導演面前掙回些好感度,沒想到竟将自己逼入了兩難的境地。可是話已出口,想反悔是不太可能了,隻能硬着頭皮往上沖。
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轉瞬即逝,現場工作人員三下兩下便給梁舟舟套上威壓衣。當雙腳懸空的一刹那,梁舟舟簡直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然沖出體外。不過,萬幸的是她不像林允澤那般恐高,因此心理上倒沒有承受多大的壓力。而且大部分誇張的打鬥鏡頭将會有替身代勞,自己隻需要擺幾個動作便好。
總之,一切進行的還算順利。
當天的拍攝任務結束,梁舟舟坐在椅子上久久難以起身。
心髒還在咚咚咚跳個不停,清晰的絞痛感時刻刺激着梁舟舟的神經。忽然,她有些佩服林允澤,佩服他的身體明明那麼勉強,卻還依舊願意死守在娛樂圈。
她想,他大概也是個戲癡。
梁舟舟一路強撐着意識走回車内,推開車門,側眼見林允澤正斜靠在椅子上,手裡捧着手機,嘴裡咔呲咔呲的咬着一塊水果硬糖。他一臉悠閑的坐在那裡,聽着梁舟舟的腳步聲靠近,注意力始終投入在手機上,并未打算擡頭,直到一聲巨響在耳旁炸開。
“咚!”
林允澤手抖了一下,側眼見梁舟舟倒在車裡,胸口朝下,臉貼着地。
“我去!”林允澤随手将手機撇去一旁,大跨兩步湊到她身邊,一手扶着肩,另一手攬着她的上半身。他原本想把梁舟舟從地上弄起來,可惜廢了半天勁也絲毫沒能将她挪動。
明明自己一點都不重,都怪梁舟舟這幅身闆兒沒力氣。
“梁舟舟,梁舟舟。”林允澤一邊喚着,一邊将她的身體擺正,臉頰貼在自己的胸口,“現在感覺好一點了嗎?”他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粘膩的汗水浸滿指間。他順勢将她額前的發絲被撥弄到一側,露出霧蒙蒙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