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你?”
“怎麼可能?”
祁淵嗤笑,将挂在身上的妖怪往懷裡摟了摟,帶着她遠離了幾步。
阿離隔着祁淵肩頭,露出一隻眼睛朝周圍觀察,來時她正困倦着,迷迷糊糊的,這時清醒一看,發現四周盡是身着新娘衣裳的紙人,一根粗繩橫過它們的脖子,将它們高懸于樹枝上,烏泱泱的猶如盤旋的樹根長在他們的頭頂上。
見她情緒得到緩解,祁淵輕扒開了她的手臂,寬大的手掌好似能包下她的細細腰肢,她閃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繞到他的身後,繼續纏在他的腰間,像賴皮蛇。
祁淵向來容忍度極高,特别是對她。
“昨夜為何不回小院?故意躲我?”
昨夜的吻纏綿悱恻,他敞開了胸懷,故意在她面前細細回味,一雙眸子鋒利冷峻,像是将自己刻在她心底的銘碑。
阿離無辜,覺得是他糾纏,“隻是覺得沒了繼續賴下去的理由。”
“我們不吃妖怪。”
“可你們總有一天會。”阿離聽不懂他的安慰,隻是一再強調。
“除非你不是道士。”
“阿離,道理不是這麼講的。”
“那是如何講?”
除非你親口承認自己并非道士,而是……
說來可笑,那個身份,阿離避之不及,現下卻想着聽他承認。
興許承認了之後,阿離便有了說服自己遠離他的理由。
周圍懸挂在樹枝上的紙人看上去十分吓人,不過這些紙人并未像各種異怪傳說般擺動腰肢或做出任何動靜。
二人聊崩,祁淵隻身進了紙人林,阿離繃着身子跟在身後,不肯低頭。
她心裡很想和祁淵隔開距離,但手裡仍然抓着男人的衣服不放。
像心口不一。
“你是怎麼來的?我分明已經把镯子扔了。”最後這句落得極輕,但還是被某人一字不落的聽了去。
男人停住腳步,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心情不佳,“偶遇罷了。”
阿離:鬼才信。
“不說也沒關系,我一點都不關心。”
“你昨日去哪了?”剛說完不關心的妖怪立馬又問。
聞言,祁淵靜了靜,“某隻妖怪不是急着和我撇清關系嗎?”
“還扔镯子。”
他沒轉頭,但氣音明顯。
“你聽見了?”
前面的人又不吱聲了。
“聽見了便聽見了罷,我沒做虧心事,自然不怕半夜鬼敲門。”阿離又是一陣嘀咕,惹得祁淵心裡猛然升起一團無名火。
祁淵猛地停了腳步,阿離不注意,一聲悶響後撞上了他的背。
“嘶!”幾滴眼淚從眼眶裡悶了出來,阿離沒想到,這一下竟然是實心的。
“你要做什麼!”
“不要什麼,隻想要一個答案。”
“在你眼裡,我算什麼?”
“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随時可以抛棄的玩具?所以才不用在意我的所思所想?對嗎?”他捏着她的手腕,發狠了攥着。
“阿離,你沒有心。”他咬緊了後槽牙,憋紅了眼眶,才将這一句話說了出來。
阿離一怔,心髒驟然一縮。
沒得到應答,祁淵的眼尾漸漸轉紅,像脫離了狼群的孤狼。
不管她承認與否,祁淵的話都是對的,她确實沒把他當一回事,她不在意任何人的想法,她也不必在意任何人的想法。一直以來,她都這樣。
但現下,他卻為此苛責她。
阿離不解,隻是覺得心突然被揪了一下。
不過幾個吻而已,他真的不重要。
她極力說服自己。
山有些大,紙人密密麻麻的挂滿了目光所及的深林,就連風也逐漸變得詭異。
“别說這種渾話,我記得你曾親口說過,不喜歡我,既然不喜歡,生氣又是為何?保護,又是為何?”阿離被他這委屈巴巴的模樣刺激得不輕。
“那镯子邪門的很,扔了又如何,我就是厭煩你,不想看見你,我……”話音未完,尖酸刻薄的話全被對方的冷唇堵了回去,他将她拉進懷裡,單手捏着她尖瘦的下巴,逼迫她擡頭。
很快,阿離便被他弄得面色潮紅,呼吸不暢。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換氣時,祁淵扔了句話當作解釋。
生氣是為此,保護亦是為此。
阿離氣不過,隻能用她那漂亮的紅唇狠狠地咬了對方,結果換來更深入的糾纏。
她的心為此亂作團團絲線,剪不斷,理還亂。阿離無法拒絕他的掠奪,在她的内心,高聳而堅固的城牆正在崩潰,她說服不了自己推開他,因為有情,那不知從何處生長,又從何處蔓延的情。
愛意瘋長後,淹沒她的一切。
罷了。凡人一生最長不過一百年,她一隻妖怪,計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