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陳老。”
那老臣喝完酒又晃晃悠悠轉身走了,手中還提着一酒盞,怕是今天回家又得讓人攙着,韓季青臉上的笑容減退,他想起剛剛韓季文提起的顧回舟,他往那上處看去。
好像有一道屏障,将階梯之上的那人與殿内群臣相隔開來,無論下方多麼喧鬧,上面那人也隻是靜靜看着,韓季青心中不是滋味,他悶下一杯酒,低聲自言自語,“他原來明明不是這樣的。”
“哥?”韓季文問,“你剛剛說什麼?”
“沒事,”韓季青舉杯,“來陪哥喝一杯。”
“哎,你可别喝醉了。剛剛爹去和那些大人們喝酒去了,走之前還提醒我看着你點。”
“你怕什麼?”韓季青偷瞄一眼他爹,“今日他可管不着我,而且你哥這酒量靠譜,放心。”
“呦!快看,天燈點起來了!”
“天燈!真是天燈!”
“我還是第一次在宮裡看天燈升起,與宮外看的就是不一樣。”
宮宴所在的大殿巍峨雄壯,大殿外的一處露台上空曠平整,近百位大臣喝得醉醺醺,勾肩搭背的走到圍欄處,數百盞天燈自下而上飄升,白色的紙蓋住中間那盞火,橙紅色的光暈帶着白色綢緞緩緩升起。
個别天燈上寫着國泰安康,福壽萬年等字樣。
“今年二位将軍戰勝,願自此國泰民安,昌盛百年!”
“國泰民安!”
“臣願我大雲明年國富民強,河清海晏。”
“河清海晏!”
徐儀怔怔看着那天燈,數百盞天燈聚集在天上越升越高,他喃喃,“河清海晏。”盯着其中一盞天燈越過前方的高樓後看不見蹤迹,他轉頭往殿内看,那高處座位上的人沒了蹤迹,“陛下——”
韓大海站在徐儀身側,整個人又有些醉,他靠在圍欄上,“陛下還要去守歲,一會還有曲兒聽,徐大人安心呆在這兒吧。”
徐儀眉頭還是沒松開,勉強扯下嘴角,“韓尚書,請。”
在雲殿暖閣殿的明窗下,一盞屠蘇酒擺在桌上,上邊還有一座金杯,一縷青煙自香爐緩緩上升。
顧回舟腳步尚穩,他靠在暖閣的軟榻上,手中的酒杯還拿在手裡。崔祥祝自外面走過來,把手中那盆蘑菇放在桌上,“陛下。”
“你下去。”
“是。”
雲國自建國以來,在每年的初一子正,皇帝都要在雲殿暖閣的明窗下,把金杯擺在桌案上,親手斟滿屠蘇酒,随後點燃“玉燭長調”燭台上的蠟燭,再提起“萬年青”筆在八吉祥香爐上熏染,最後在黃箋上寫下祈求江山社稷平安永固的吉祥話。
還有半炷香的功夫到子正,暖閣中隻剩下顧回舟一人,窗還開着,從這處望出去還能見到幾盞飄在天上的天燈。
顧回舟一人坐在桌案邊,他已經斟滿了一整杯屠蘇酒,迎着月光擺在桌邊。而在那杯酒邊就是那一盆蘑菇,菌蓋上的橙紅色像極了剛剛點起的天燈。
“陛下!”
“陛下!”
韓季青?
顧回舟悠悠起身,他緩步走到門邊,崔祥祝在門口守着,“陛下,這是韓将軍?”
人還沒到,離老遠就能聽見他聲音,顧回舟擺手,崔祥祝點頭,他順着長廊走去,見到韓季青搖搖晃晃走來他略攙扶下,“韓将軍可小心些。”
來人傻笑,“好,多謝崔公公。”
韓季青繼續向前,他順着長廊走過去,停在暖閣前,“末将,參見陛下。”
“你來做什麼?”
韓季青手上不知拎着什麼,他行禮的姿勢随着酒勁晃悠,“末将來給陛下拜年。”
顧回舟靠在門框邊,“那韓将軍等會兒吧。”說完,顧回舟轉身進了暖閣,門“啪”的關上。帝王的影子從門口移動到軟榻邊。
用香爐熏染過的筆帶着檀香氣,顧回舟随手幾個大字,黑字行雲流水落在黃箋上,氣勢如虹遒勁有力。
“四海升平,八方甯靖。”
韓季青趴在窗戶上,正好看見顧回舟寫下這八個大字,他嘿嘿笑,“字還是這麼好看,比我強多了。”
“陛下,酒不能澆花。”
“蘑菇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