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輕聲問道:“褚祁峰,我生孩子的時候會不會難産去世?”
他的臉色瞬時變得十分難看,但很快就恢複了常态。
他也輕聲說道:“怎麼會呢,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聽出了他話中的冷酷,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他将我連人帶被一起抱在懷中,笑道:“整日待在屋子裡還冷麼,也是,天氣愈來俞冷了,過幾日就要有一場大雪。等我吩咐人将屋子再燒得暖一些,不管怎樣你和孩子都不能有事。”
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說道:“這麼照顧我,你會不會覺得很累。”
他笑道:“我是你的夫君,照顧你不是應該的嗎,怎麼會累。”
我一把推開他,他猝不及防被我推得往後一仰,手一松放開了我。
我赤腳站在地上,說道:“用膳吧,用完膳把那藥端過來,我今日想早些休息。”說完不等褚祁峰說話,我回身穿上鞋子,去了外頭。
我想我真是不怕死,昨天出去沒被發現,今日我又偷溜了出來。我本想再到那胡人的院子裡看看,至于要看什麼我也不知道。明日就到了時候,就算我不能阻止這妖人生剖我腹中胎兒,也要把他院子的花弄死,絕不讓他遂心如意。
但我高估了自己,出去沒多久我就又迷了路。
這路初時荒涼,俞走俞見秀麗,我正準備原路返回,卻忽然看見一所院子,遠遠看着倒像是做花園。這時節了,那院子外面居然還有些開得正盛的鮮花。昨日是種着妖花的院子,今日是插着鮮花的院子。我竟不知,我這小小别院中竟然會有這許多出人意料的風景,又都在這樣的時刻被我撞見,這是天意嗎。
我沿着小路朝院子走去,離這院子俞近花香俞濃郁。我立在院門前,紅色的大門虛掩,仿佛有意等着誰。我冷笑一聲,伸手推來門,一步跨了進去。我震驚的立在門邊。這院子精緻華麗,盡是異域風情,院子的主人是誰,不言而喻。院中盡是各色鮮豔花朵,連院中秋千架上的繩子上也盡是各色開得正豔的鮮花。若不是空氣中冷冽的寒風,我幾乎以為自己身在三月豔陽天。
這花應是褚祁峰從别處運來的,日日供着這些鮮花任它們被這朔風糟蹋,真難為他了,這些異時花卉被大喇喇的擺在嚴冬的院落裡,毫不在意嚴酷的氣候對它們的傷害。想必這院中的主人也不是真心愛花,不過是把它當做些有意思的點綴而已。這些溫室的花無法應對嚴寒的氣候,最多一個時辰就會凋謝,但這院中的花朵個個鮮嫩嬌豔,并無一朵枯萎,不用想一定是有專人時時更換的。我現在才知道那些說褚祁峰冷心冷性的人是多麼愚蠢,他那裡冷,他實在是太火熱了,他熱的能把這滿院子的花催開。
越往裡走我越覺得痛苦,我以為自己至少也得到過褚祁峰一絲的真情,原來都是假象。鎮日像做監一樣的住在那裡,隻為了給别人養藥,我這一生順風順水,從未感受過此等羞辱痛苦,沒想到第一次體會出艱難,竟然來自自己最深愛的人。我有什麼可抱怨的,人人勸我我厭人人,落到今日這等下場,全是我自作自受。
分花拂柳,站在廊下我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消失了。廊中盡是那胡人所說的玉肌花,與胡人院中不同的是,這裡的花全是紅色,妖豔魅人,讓人不敢逼視。褚祁峰每日都要外出幾個時辰,我原以為他是公務繁忙,沒想到他是金屋藏嬌。
這裡住着一個名叫真兒的人,他傾盡全力,不惜與人成親生子,隻為救下他的性命。若我不是那個藥引子,恐怕此刻也一定會為這樣的感情動容,即便有些離經叛道。
我站了一會兒,忍不住朝那些花朵走去。昨日我就發現,這些花格外的吸引我。或許是與那胡人的藥有關,或者是我體内蠱蟲作祟。一想到我身體中有一隻随時會興風作浪的蟲子,我就忍不住渾身顫抖。我的孩子,他還沒有出世,已經成了别人的口腹之物。悔恨交加,竟是這種感受。我走到廊下伸手輕輕碰了碰那花朵,那花似有所感,輕輕搖動,一股異香撲面而來。
若我死去,我父親聽到消息會怎樣。白發人送黑發人,他受得住這樣的打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