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熄燈一小時後,室友們陸陸續續爬上床玩手機,隻剩下葉白鈞還在書桌前工作。
從他上高中時,母親跑到國外躲債開始,他每天都這麼過來。
靠賺稿費養活自己。
如果不是原來的筆名被編輯那邊簽了死合同,他的稿費原本還能更高。
而現在隻能重新用新的、毫無知名度的筆名發表文章。
從頭開始。
葉白鈞一直寫到半夜一點,然後将前兩天整理出來的發票打包好,準備明天給新的編輯寄去。
至此才得空看了眼手機。
多年不曾與他聯系的姑姑竟然發來了短信。
小時候父親總是不在家,姑姑對自己多有照顧,時常來看自己。
葉白鈞始終記得她落在自己頭頂溫暖的掌心。
他打開消息,準備回信。
然後手懸在鍵盤上,遲遲落不下去。
姑姑的短信裡說:【鈞鈞,你新學期的學費交了嗎?你爸媽給你在市區留的兩室房子你也住不上,要不姑姑給你現金,你把房子賣給我,你去買個一室戶住怎麼樣?】
葉白鈞的眸子終于被濃黑徹底吞沒。
他的手無意識攥住剛剛打包發票的剪刀,刀刃深深陷入手掌。
窒息。
足足半分鐘之後,他才終于重新呼吸。
不能這樣。
他好不容易才花了一年的時間走出來,不可以再陷進去。
葉白鈞給手掌傷口塗上藥,去了寝室的洗手間。
水霧蒸騰,模糊了少年脆弱的輪廓。
葉白鈞就在這黏稠水汽裡獨自舔舐傷口。
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負責解放自己。
水汽升溫,翻滾。
心跳急促。
舌尖舔過淡色的唇,水是無味的。
耳旁轟鳴似雷響。
而後眼前白光一閃。
像是從天堂而來的短暫救贖。
光芒過後,深淵猶在。
它像一隻饑餓的野獸,随時等着獵物崩潰,将之吞噬。
葉白鈞垂下的眼睫劇烈顫動,像一隻暴風雨下折翼的蝶。
脆弱,不堪一擊。
剛剛某個瞬間,他甚至有了輕生的想法。
他還不想就這樣放棄。
葉白鈞擦幹一身水汽,冷靜地離開浴室。
還有兩個月他就成年了。
心裡一隻野獸被按下去,總有另一隻要冒頭。
他要在這兩個月裡,找到一個強大,可控,能讓他完全釋放負面情緒的人。
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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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離開學校以後,易城去公司裡親自面試了幾個小藝人。
如花似玉的十八歲,不管男女都是花容月貌,俊俏精緻。
易城大緻選了同一家公司的兩個藝人,隻等調查完沒什麼黑料就可以挑一個簽合同了。
面試完,對方經紀人邀請易城以及他手下工作人員出去吃飯唱k。
莊啟文回來轉告易城時,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去。有老婆的人不和陌生人唱k。”
莊啟文:“??”
“老闆,你這個拒絕理由太荒唐了,換一個吧。你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呢。要不說你不舒服?”
易城:“…”
“去!告訴他們,我去!”
他現在是沒老婆的人,回家是黑燈瞎火,寝室裡也是三個大光棍,去哪裡都沒意思。
不如去唱k。
莊啟文:“好嘞,我這就告訴他們!”
三個小時後,易城坐在包廂角落,手裡抱着啤酒,落寞地想。
還是有老婆好,雖然他不喜歡葉白鈞,但家裡至少有人氣。
這時,下午面試的小藝人端着酒杯過來,緊挨着易城坐下了。
易城瞪了小鮮肉一眼,往旁邊挪了一下。
這人真沒分寸,上趕着過來。
葉白鈞就不會這樣。
他們最親密的時候,葉白鈞也還是不吭一聲,好像激動的隻有自己一樣。
這麼一想,易城沒來由地更郁悶了。
小鮮肉锲而不舍,又貼過來:“易總,我敬你一杯。”沒端酒杯的手就落在易城大腿上。
經紀人告訴他這個易總估計是哪家富二代,還在上大學呢就開娛樂公司。能不能傍上富二代就看今天了。
沒想到下一秒,易城忽然站起來,把手裡冰涼的酒潑了小鮮肉一臉。
“手摸哪裡呢你?耍什麼流氓!”
易城惱火極了,擡手拼命拍剛剛小鮮肉摸過的地方:“一點也不檢點,讓我老婆知道我被别的男人摸了怎麼辦!”
莊啟文:……老闆又開始了。他哪來的老婆啊,明明母胎單身至今。
那小鮮肉手足無措看着易城,滿臉無辜:“易總,我錯了,您消消氣…”
易城哪兒能消氣,一想到自己身上沾了不幹不淨的味道,氣得直接換人:“這個綜藝你們公司的人不用來了。”
作風有問題,遲早要翻船。
别到時候連累他的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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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鈞第二天早上才回複姑姑,斷然拒絕了她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