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卿繼續施壓:“怪不得大家說,别的律所被客戶挑,雲寰挑客戶,看來益源的項目也請不動我們雲渺大學神。”
許雲渺聽出了荀斯桓的執拗,不想讓荀斯桓下不來台,趕緊圓場:“真是沖突了,但老同學有什麼要求,随時找我。”
黎言卿深知不能冒進,畢竟,在和許雲渺相關的事情上,荀斯桓這人軸起來,什麼都敢幹,絕不會忌憚和他翻臉。
荀斯桓也不想翻臉,畢竟黎言卿也拿着籌碼,随時可以戳穿荀斯桓在許雲渺身邊布下的彌天大謊。
夜宵最後,三人各自陷入心事,潦草告别。
待送黎言卿回了W酒店,荀斯桓和許雲渺一起走路回竹楊苑,明明有很多話要說,但誰都沒先開口。
一如既往,先忍不住的還是許雲渺。
“今天怎麼心事重重的?從接下了益源的調查項目開始,你就不太對勁。”
荀斯桓編不出好借口,緩兵之計般說:“你也聽黎言卿說了,這項目不簡單,雲寰夾在中間,需要謹慎。”
許雲渺順着說:“所以才更需要一個有經驗的人把握全局,時刻平衡各方利益,這個人最好還能和黎言卿溝通順暢,互通有無,不是嗎?”
荀斯桓沒答,許雲渺是對的,沒人比許雲渺更合适負責這次的調查項目。
沒等到答複,許雲渺終于忍不住拽着荀斯桓停了下來,站到荀斯桓眼前,捧着他的臉,望着他的眼睛。
“荀斯桓,到底怎麼回事?我現在是用男朋友的身份問你。”
荀斯桓不敢去看那雙眼睛,哪怕他知道那雙眼睛裡不會有絲毫責怪,隻會有發自内心的擔憂和真誠的包容。
沉默良久,許雲渺從這回避裡讀出了深意,又問:“你是不是在吃阿黎的醋?因為我們是大學同學?”
荀斯桓猶豫了一下,無聲點了點頭。
許雲渺放心了,半嘲笑着說:“我們荀律師占有欲這麼強?我倆隻是室友,阿黎那個時候比較内向,學校裡就我一個朋友。”
許雲渺見荀斯桓仍是那副皺眉的樣子,眉宇間甚至有幾分委屈,笑得更開心了。
“我保證,我和他朝夕相處了四年,我都沒動心。現在有你這麼大個兒塞在我心裡,裝不下别人了,嗯?”
荀斯桓沒有辦法給出肯定的回答。
過去,他們是經年的感情,尚且經不住黎言卿介入的考驗,讓他嫉妒得徹夜難眠,甚至猜忌到情緒失控。
何況,他和現在的許雲渺才隻在一起幾個月,他怎麼可能說服自己?
申城的三伏天,入夜了還是暑熱難耐,許雲渺早就汗流浃背,卻毫無怨言地陪荀斯桓在熱浪中站着,安靜等待答案。
他懂得荀斯桓對他有多在乎,他理解這在乎讓荀斯桓不舍得放手,可是,愛從來不該是禁锢與占有。
黎言卿隻是他們現在需要共同面對的小小考驗,他想和荀斯桓長久走下去,未來便會有更多這樣的時刻。
難捱的等待。
荀斯桓無法說服心中恐慌,終于小心翼翼問:“雲渺,我也是用男朋友的身份問你,不,是求你,能不能為了我,放棄益源的項目?”
許雲渺怔住了。
他一直覺得荀斯桓是理智的、成熟的、懂得分析利弊,可提出這樣請求的荀斯桓,讓他覺得難以置信,甚至……有些失望。
益源項目隻是一個縮影,可一件件小事上展現的控制欲,讓許雲渺擔憂——沒有信任,彼此束縛,甚至把感情帶入工作,這樣的感情能長久嗎?
捧着荀斯桓臉的手松開了,許雲渺眼神一暗,平靜說:“不能。荀斯桓,我們不該這樣,你要學會信任我。”
說完這句,許雲渺留下立在原地的荀斯桓,徑自離去。
荀斯桓目送那背影,忽然沒有了追上去的勇氣,垂在身側的手從剛才就緊緊握拳,此刻松開了,指尖止不住顫抖。
他好像還是學不會放手。
不是不信任許雲渺,是不相信他自己,不相信自己是完美唯一的人選,以緻于能夠戰勝許雲渺現在和未來人生裡的一切其他選項。
他隻是擔不起可能失去許雲渺的任何風險,過去是,現在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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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言卿收拾罷行李正準備洗澡,門外有人按鈴,貓眼裡看出去,居然是荀斯桓。
門開了,荀斯桓冷着臉一言不發走進了房間,待門一關,不待黎言卿說話,他已經卡着脖子把黎言卿按在了走廊牆上。
“黎言清,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荀斯桓劈頭就問,眼睛裡幾乎散着殺氣。
“雲渺把你忘了,是不是?”黎言卿雖姿勢狼狽,可氣勢絲毫不輸,甚至冷靜得可怕,“你猜猜,他為什麼會忘?”
荀斯桓不屑于回答,心卻是慌亂的。
黎言卿幽幽道:“人的大腦有自我保護機制,那些讓他痛苦的人,讓他難過的往事,都會被屏蔽,你懂嗎?”
荀斯桓難以回答,他當然也考慮過這原因,他隻是不願意承認。
黎言清輕笑着繼續說:“既然雲渺什麼都不記得了,那我們兩個可以公平競争了,不是嗎?”
“公平?”荀斯桓紅着眼冷笑兩聲,自己也覺得這樣隻是虛張聲勢。
“我們之間不可能公平,雲渺當年選擇了我,現在也一樣隻會選擇我,你在他心裡從來就不是一個選項。”
黎言卿也哂笑,眼中是一樣的鋒銳,他冷冷諷刺:“你不用這樣自我安慰。”
荀斯桓掙紮:“我相信雲渺,過去和現在都是。”
黎言卿不留情地戳穿他的心虛:“我也相信雲渺,但搞砸一切的一直是你,是你的自私,過去和現在,都一樣。”
黎言卿嗤笑出聲,笑得如同掌握了必勝的秘密武器。
荀斯桓的憤怒之火快要燃燒盡一切理智,恨不得直接一拳鑿在黎言卿臉上,他咬着牙警告:“不要用渺渺挑戰我的底線。”
黎言卿不為所動,明白今夜的這場對話裡,他已經讓荀斯桓一敗塗地,方寸大亂。
而後,他又幽幽問出了一個注定會讓荀斯桓徹夜難眠的問題——
“你就不想知道雲渺出事那天,那麼着急地在雨天開車趕路,是為了趕着去見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