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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醫院,天光還早,心情大落大起。
不想回去工作,加之許雲渺熬了一夜,亟需好好休息,二人便找了家養生會所,開了個包間。
許雲渺換上寬松衣褲,往按摩的小床上一躺,胳膊腿一伸展,發出了舒服的喟歎。
荀斯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做按摩的——他怕癢,别說别人了,就是許雲渺按他,按到敏感處,他也會一蹦三尺高。
換作以前,荀斯桓是決計不會陪許雲渺來按摩的。可今非昔比,現在,許雲渺要他跳申江,他都能不眨眼地跳下去。
服務員拿來技師名單,許雲渺懶得選,直接說:“挑個力氣大的男技師,我腰軟,特别吃力氣。”
荀斯桓眉尾一挑,不動聲色在pad上點了兩下,服務員面露遲疑,荀斯桓卻比了個不要多問的手勢。
五分鐘後,兩位阿姨端着泡腳的木桶進來了。
許雲渺還奇怪呢,一看荀斯桓得逞的表情,立刻懂了,譏诮道:“某些人一轉正就濫用職權。”
荀斯桓理直氣壯地狡辯:“你别性/别/歧/視,阿姨們力氣也很大的。”
不過很快荀斯桓就無心鬥嘴了,因為技師阿姨掌控了他的腳,天不怕地不怕地荀律師,緊張得随時能從沙發裡蹿上天。
按個腳丫如同上刑,荀斯桓偏偏又要面子,忍得後槽牙都快咬碎了,表情别扭又猙獰,逗得許雲渺笑到肚子疼。
熬了一刻鐘,荀斯桓受不了了,趕緊把阿姨請走了。可等許雲渺做按摩的時間裡也沒别的事,他幹脆處理起耽誤的工作。
許雲渺正舒服躺在小床上,被阿姨揉捏腳丫,捏得魂兒都松軟了,一扭頭看見自家“虛弱”的老闆在工作,良心不安起來。
荀斯桓知道他不自在了,讓阿姨拿了個蒸汽眼罩給許雲渺戴上,而後趁許雲渺看不見,悄悄放下了電腦。
許雲渺忽然道:“對了,有個事兒我昨天想提醒你來着。”
荀斯桓已然走到了床邊,沖驚訝的阿姨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順着問:“什麼事?”
許雲渺覺得荀斯桓的聲音好像比剛才近了很多,又覺得可能是因為被剝奪了視覺,所以聽覺有些過度靈敏了。
許雲渺繼續說:“你有沒有覺得,賀飛好像對我們有敵意?我是說,對我們個人有敵意。”
“感覺到了,我會托人查一查。”荀斯桓認同,昨天他在酒桌上與賀飛周旋,賀飛處處為難,處處針對。
“對了,他還老提什麼小李總,也不知道是誰——唔!阿姨,稍微輕點,您力氣真挺大的,我還怕您按不動呢。”
“阿姨”聞聲,控制了手上的力氣,一下下拍揉許雲渺的小腿肚,而後一點點往上。
荀斯桓剛才是聽到“小黎總”三個字,一下慌了神。他沒想到賀飛居然提起了一個他最不希望許雲渺記得的人。
“大概是想和你套近乎吧。”荀斯桓含糊回答,而後手繼續向上,揉捏腿上的肌肉,越捏越覺得心口發燙。
許雲渺沒想到阿姨的技術這麼好,好像熟悉他身上每一塊肌肉似的,每一次推揉都恰到好處,舒服得他直歎氣。
按完正面,他被“阿姨”推着慢慢翻身,而後,溫暖的大手又輕輕撫上了後背和後腰,僵硬的肌肉一點點被揉開了。
按着按着,荀斯桓發現許雲渺沒聲兒了,蹲下一看才發現是舒服得睡着了——
睡得好熟,半張着嘴,發出輕輕的呼哧呼哧的聲音,哈喇子流到下巴上了都不知道,毫無優雅形象可言。
荀斯桓被他這幅模樣逗笑了,把人翻回來,用拇指揩了哈喇子,又給他墊上枕頭,蓋好小毯子。
明明是個弱柳扶風的紙糊人,非逞強在連個靠背都沒有的椅子上坐了一夜,陪了一夜,肯定是累狠了。
荀斯桓立在床邊,手指輕輕撥弄許雲渺被壓亂的頭發,此時此刻,過去的許雲渺和現在的許雲渺重疊了,都是一樣的體貼。
正是溫情的時刻,手機不解風情地響了一下,偏偏發來消息的是荀斯桓這輩子不想再聯系的人。
[荀斯桓,你就這麼怕我?連讓雲渺和我共事都不敢?]
荀斯桓看罷,額頭青筋立刻繃緊了,咬着後槽牙,直接把電話打了過去。
對方很快接起來,語氣帶笑:“我以為荀par這輩子都不會給我打電話了。”
“怎麼會,還要仰仗小黎總照顧雲寰的生意。”荀斯桓說的明明是恭維話,卻聽不出任何恭維之意,反而有些譏诮。
對方收了哂笑,正經道:“打電話不是來吵架的。隻是提醒你一下,賀飛這個人,心術不正,和我有過節。”
“什麼過節,能透露嗎?”荀斯桓仍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對方猶豫片刻,解釋說:“我找過他的麻煩,但上頭有人保他,最後隻是降了級。他知道我們三個是同學,估計不會給你好臉色。”
荀斯桓心中有數了,打算挂電話,敷衍道:“知道了,多謝。”
“等一下……雲渺還好嗎?我聽說他——”
“不關你的事。”荀斯桓狠戾打斷,“黎言卿,我勸你不要再打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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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雲渺被荀斯桓叫醒時懵了一瞬,好像又失憶了一次,都不記得自己怎麼會躺在按摩床上。
二人步行回到竹楊苑,一路荀斯桓的話都不多,好像按了個摩,把下午表白成功的快樂都給按沒了,又變成了沉默的嚴肅模樣。
許雲渺能察覺這沉默寡言裡帶着些惱怒,小心問:“荀斯桓,是不是我非拉你去按摩,你生氣了?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荀斯桓搖頭,勉強笑了一下,思緒還停留在和黎言卿的那通電話上。
許雲渺還是這樣,太敏感了,别人的一丁點負面情緒都難逃他的眼睛,偏偏他還見不得别人不高興。
“荀律師,抱歉啊,耽誤了你一下午的時間。”許雲渺主動認錯,“其實你可以早點叫醒我的。”
荀斯桓這才回神,停下來望着許雲渺,表情柔和了:“不用道歉,是我讓你辛苦了。”
許雲渺不信,好像荀斯桓不陽光燦爛起來都是他的錯兒一般,非要把消解荀斯桓的不開心作為自己的責任。
“荀斯桓,我們去約會吧!”他忽然提議,“就這周,我們去看話劇,《戀愛的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