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被荀斯桓抱住的瞬間,許雲渺腦内一閃而過的畫面是,一隻笨拙的大熊撲向心心念念的蜂蜜。
“你還好吧?”荀斯桓身上明明都是二手煙混着酒精的味道,可許雲渺竟不覺得難聞,隻一陣陣心發軟。
“不太好。”荀斯桓的語氣和平時不一樣了,酒精也許也麻痹了聲帶,聲音變得甕聲甕氣的,像在撒嬌。
“去車上歇會兒?”許雲渺覺得自己的心肝兒被這一句“不太好”說得直顫悠,輕輕環住了荀斯桓的腰。
荀斯桓長長吐出一口氣,調整了個更舒服的擁抱姿勢,腦袋強勢地磨蹭着,蹭進了許雲渺肩窩,發絲蹭着頸側,讓許雲渺覺得癢癢。
“我動不了,讓我抱一會兒。”荀斯桓黏糊道。
“好。”許雲渺拒絕不了,任荀斯桓抱着壓着,緊緊的,成了荀斯桓的依靠。
上次這樣擁抱,好像是在雨天,許雲渺差點被電動車撞倒那次。
那時,許雲渺還很煩陰魂不散的荀斯桓,還弄不清這人到底有什麼歪心思,可那個雨天,他被荀斯桓堅實的胸膛托住了。
現在,無堅不摧、無所不能的荀斯桓,變成了一頭醉酒的疲憊的大熊,撒嬌一般抱着他,從他身上汲取力量。
“雲渺,你今天真的吓壞我了。”荀斯桓聽着比剛才清醒了些,“如果我沒趕來,你真要喝酒?”
“一杯應該沒關系。”許雲渺輕輕拍了拍荀大熊的後背,“我就抿一口,然後原地就倒。”
“抿一口也不行。”荀斯桓斬釘截鐵道,“一口也不行,我不能允許你再有任何損失了,明白嗎?”
“雲渺,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為什麼不告訴我沈均吃裡扒外,還有賀飛那個王八犢子要為難你?為什麼不能多依賴我一點?為什麼不信任我?”
這些問題,問得這麼認真、這麼焦急、這麼笃定,許雲渺都不知該怎麼答複,鼻頭有些發酸。
他輕聲哄:“荀斯桓,等你清醒了我們再說這些。現在我們去車上好不好?我站累了。”
“站累了”三個字一出口,許雲渺感到肩頭重量一下消失了——自己都喝成這樣了,也舍不得讓他多站一會兒。
許雲渺趕緊轉身去開車門,手才摸到門把手,忽地就被從背後壓在了車門上,姿勢太微妙,讓許雲渺一下慌了神。
荀斯桓的額頭就抵在他的脖頸,燥熱的吐息一下子全都從衣領裡鑽了進去,噴掃在背上。
“荀斯桓,你想幹嘛?”許雲渺被壓得動不了,還以為荀斯桓失去了理智。
“再抱一會兒。”荀斯桓嗓音低啞得瘆人。
“别鬧,都喝成這樣了,還不趕緊回家。”
“荀斯桓,你再不撒手我生氣了!”
“荀斯桓,别裝了,快松開。”
“荀斯桓?!”
“渺,醫院。”
說完這三個字,壓住許雲渺的力量陡然消失了,身後響起人轟然倒地的聲音,許雲渺心一下涼了。
“荀斯桓!你别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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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雲渺真的很讨厭醫院,在這個充滿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好像就從來沒發生過什麼好事。
荀斯桓被送到了醫院,短暫昏迷後又恢複了零星的神志。
聽着荀斯桓向醫生彙報他今天喝了多少酒時,許雲渺的臉色和醫生一樣黑。
“年紀輕輕,不要命啦!”醫生沒好氣地訓人,荀斯桓都沒力氣反駁。
而後,折騰人的檢查,反複催吐,再輸上液,荀斯桓的臉色已經白得像紙,都無法獨自坐穩,又固執地要維持硬漢形象,最後精疲力盡,靠着許雲渺睡了過去。
急診室裡人來人往,聲音嘈雜,還亮着燈,荀斯桓睡得不安穩,一直皺着眉,夢裡呓語,念的好像是個“渺”字。
許雲渺守在床邊,明明很累,卻也睡不着,看着床上熬着難受勁兒的荀斯桓,心窩跟被人踹了一腳似的,抽着疼。
躊躇許久,他探手進被窩,捏住了荀斯桓輕輕抽搐的指尖,而後,荀斯桓像認出了那手一般,安定了下來。
荀斯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許雲渺依然弄不清,也許他再了解更多也無法弄清,因為人總是複雜的,誰又能把誰都了解透呢?
可也許這個問題本身根本不重要。
若有人隻為你放下原則,為你破例,為你偏私,記住你的好惡與怪癖,不顧一切保護你,答案還不明顯嗎?
荀斯桓對他的心,從來都簡單明了,直白坦誠到來來回回都隻有一個字——“愛”。
而許雲渺自己又是什麼時候動的心呢?
也許是荀斯桓推門進包廂的那一刻,也許是荀斯桓背他下山的那一刻,也許是荀斯桓抱起高燒的他的那一刻。
也許更早,也許是荀斯桓在車流中擁抱住他的那一刻,甚至也許,是荀斯桓總不讓他坐在空調出風口的那一刻。
不過,是哪一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也喜歡上荀斯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