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媽媽見你遲遲不醒,方才又去主院,想求大夫人給您換個醫術好些的郎中。”
聽到“上香”二字,姜令檀肩膀微微一顫,半張的檀口内呼吸漸重。
三日前。
她那位素來注重賢名的嫡母,以她即将及笄為由,帶她出府上香。
可馬車繞着玉京皇城兜兜轉轉小半日,姜令檀也沒見着那所謂上香的寺廟究竟藏在何處。
等後來,她飲下一旁劉媽媽遞上前的潤喉清茶,再次醒來,她已經被人蒙了雙眼,束縛在床榻上掙紮不得。
如同夢裡的情形一般,那神秘人頭戴獠牙鬼面,驚怖駭人,冰冷如蛇骨般指尖,撫過她脆弱的細頸,隻要稍稍用力……
姜令檀本以為自己會死,可最終那個暴虐如魔的男人,隻是殘忍咬破她細白的肌膚,飲了她的鮮血。
至于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姜令檀全然沒了任何印象。
冬夏見她神色不對,趕忙止住了聲音。
至于那日出門上香究竟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
畢竟姜令檀被大夫人身旁伺候的婆子抱回瑤鏡台時,劉媽媽隻說姑娘在寺廟中受驚昏迷,屋中點些安神香便可。
但夜裡她和常媽媽伺候昏迷不醒的姜令檀擦身換衣,才發現她本該雪白無瑕的背脊上是整片青紫不一的指印,最為觸目驚心是鎖骨往下三寸,那般私密的地方竟有個鮮血淋漓的咬痕。
那一刻,冬夏雙腿一軟,頹然跌在地上。
她掌心抖得厲害,驚恐擡頭望向同樣面如死灰的常媽媽。
閨閣裡的姑娘,如果在婚前失了清白,絞斷頭發送入家廟都已經算是最輕的懲罰,若是遇上規矩森嚴的世家大族,就算私下偷偷處死也是常有的事。
這也是為什麼,方才冬夏要刻意支開想要上前伺候的丫鬟春杏。
自家姑娘許是失了清白這事,她和常媽媽兩人瞞得死死的,就連大夫人那邊也不敢露出半分試探的心思。
想到此,冬夏手腳冰冷,隻覺這暑氣躁人的三伏天竟叫她如墜冰窟。
“姑娘,奴婢……”冬夏嗓音透着哭腔,她想問什麼,聲音卻像是被堵住一般,淚珠子争先恐後往外湧。
這時候,屋外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
姜令檀朝冬夏使了個眼色,冬夏連忙起身,擦淨臉上淚痕。
劉媽媽人還沒進屋,聲音倒是先從外頭傳來。
“大夫人聽聞姑娘醒了,這不連晚膳都未用,就一疊聲吩咐老奴過來看看姑娘可是退了高熱。”
“方才院子裡頭常媽媽說姑娘病得嚴重,老奴這會子瞧着,姑娘除了氣色差些,倒也尚可。”
随着劉媽媽有些尖銳的聲音逼近,不多時垂在地上的帳幔就被一隻肥胖大手從外頭掀起。
姜令檀靠在床榻上,身後墊着厚厚的大迎枕子,纖長眼睫更襯得她一雙水靈靈的黑瞳,像會說話似的讨人喜愛。
她聞言,朝劉媽媽軟軟的笑了下,伸手在空氣中慢慢比劃了幾下。
燭光下,隻見她指尖瑩白如玉,那張臉更是生得絕美無瑕。
隻可惜……
劉媽媽心底暗暗歎了聲晦氣,生得再貌美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生了場怪病,患了連話都說不出的失語症。
“既然姑娘瞧着已大好了,老奴也不打擾姑娘休息,就長話短說。”
劉媽媽搓了搓胖乎乎的掌心,側身指着一旁小丫鬟手中托着的那些貴重禮盒朝姜令檀道:“這些都是大夫人吩咐,特意賞下來給姑娘補身子用的藥材,府裡頭也就十一姑娘你有這獨一份的寵愛。”
她面上雖笑吟吟的,可落在姜令檀身上的目光帶着些難以察覺的脅迫之色。
來之前,劉媽媽不是沒有設想過姜令檀醒來後的種種反應,唯獨沒料到的是,她竟會這般平靜。
也不知是因生母早亡,不懂男女之事,還是失語症的緣由,反應相比正常人而言慢了許多,總之眼下姜令檀如此乖順模樣,倒是令劉媽媽暗中松了一大口氣。
畢竟人是長甯侯府送出去的,日後那邊再有需求,她們府中往後也該有個交代,倘若每回都要用藥強迫,隻怕壞了那神秘貴人的興緻。
雖然姜令檀眼下并未哭鬧尋死,但暗中敲打還是有必要的。
等丫鬟小心翼翼放下禮盒,劉媽媽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姑娘雖是庶出,可平日吃穿用度早就與府中嫡出的主子無異,大夫人如此費心思把姑娘嬌養大,姑娘自然得念着家中的恩情。”
劉媽媽說着,從袖中掏出一物遞給姜令檀:“這是大夫人特意囑咐老奴,要單獨交給姑娘掌眼的東西。”
姜令檀視線落在劉媽媽手中那再尋常不過的荷包上,藏在濃睫下的冰冷,滿得都快溢出來。
但她什麼都沒做,仰着頭靜靜聽劉媽媽有些尖銳的聲音繼續說。
“姑娘病重,身子骨素來比府上其他姑娘更嬌貴些,大夫人體貼姑娘那日出府‘上香’不易,吩咐姑娘這幾日就在瑤鏡台好好休養。”
“等日後姑娘痊愈了,大夫人還等着姑娘下次一同出府,廟裡的香油錢時常添些,總能保佑心想事成。”
“時辰也不早了,老奴告退。”
劉媽媽走後,屋内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所謂‘上香’,在經曆過一次噩夢後,姜令檀如何不知其深意,但想到大夫人這些年的手段,她指尖霎時一顫,手裡握着的荷包直直墜在地上,裡頭裝得滿滿的“女貞子”滴溜溜地滾得滿地都是。
如此大費周章讓貼身媽媽給她送一包女貞子,不就是在警告關乎她貞潔麼。
姜令檀閉着眼睛,帶着病氣的小臉不見半絲表情,失了血色的粉唇抿出一抹清淺的嘲弄。
雖然早就料到那日的事肯定同大夫人脫不了幹系,可她從未想過那個女人的心竟能狠毒到這種程度,連她這樣還未及笄少女的貞潔,都成了長甯侯府不能見光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