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徐夢的那一刻,徐佳臉上的表情都裂開了。
明明兩人之前也沒有什麼大矛盾,徐夢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宴會結束以後,徐夢卻收到了徐佳的邀請。
那是在十一月的北方,池塘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兩人自分别以後,已經有好多年沒見過了,徐佳有一肚子的話想問。
但她隻是問了一句“你怎麼讀了經貿,我記得你當初報的不是那個學校”,徐佳瞬間破功,罵罵咧咧的,先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好像她過得也很不順,又仿佛徐夢的到來,是為了破壞她的生活。
說着說着徐佳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徐夢往後仰,一瞬間冰水就蔓延上了徐夢的頭頂。
一想到那個時候,徐夢的身體都會抑制不住的顫抖。
她從小就怕水,徐佳也是知道的。
想過那麼多,但她沒料到徐佳會殺人。
兩人從小關系一般,但也沒有到要殺人的程度吧。
明明此刻已經重新回到十八歲的時候,也回到了當初生活過的那條小巷子,走在那條破壞了的、帶着小土坑的巷子裡,但她的身體好像還停留在2024年的冬天。
那樣的寒冷,刺穿着人身體的每一根骨頭。
而如今的她也分不清前世,那一幕幕的場景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但如今的她呼吸着1990年溫熱的空氣,踏着這一年炎熱的土地,她又回來了。
————
徐夢走到了熟悉的房子門口。
這會兒剛好是下班時間,大雜院裡也正熱鬧着,有人生火做飯,也有人追着孩子雞飛狗跳。
徐夢腳步一頓,眼眶頓時就濕了,這一幕像是電腦裡的老照片。
“回來了。”
徐夢瞧見旁邊破窗戶上有塊小鏡子,心說這要是夢境,也太真實了。
這是隔壁陳大炮的家,有一年放炮仗,在他家窗戶上蹦了個小洞出來,陳大炮媽就随手拿了個壞掉的小鏡子堵着,這麼多年都沒換下來過。
徐夢在鏡子裡照了照,那張臉明豔動人,正是十幾歲的她。
她生的好看,從小就是個美人坯子,皮膚白,五官又是那種濃顔系的長相,腰細屁股翹,按老派人的審美,就是太豔麗了一些。
聽到是徐夢回來了,一條胡同裡不少大門都開了開。
徐夢一間間看過去,都是熟悉的面孔,心中一動:“大炮媽,見着我媽了沒?”
“你媽剛才還在找你呢,趕緊應她一聲。”陳大炮媽吆喝了一聲,嘴裡低聲笑道:“整天叫媽媽,多大的孩子了還這樣。”
這屋子是解放後房管所分的,前前後後一共住了十幾人家,徐家是位于巷子最裡頭的四十平米的一個大單間,後來這房子被隔成了四間房。
起初這個房子還夠住,但随着父輩一個個的成家,家裡的房子也就捉襟見肘。
徐夢一溜煙進了院子,熟練的繞着外頭的人走,一路走一路打招呼。
她從小就嘴甜,叔叔嬸嬸,爺爺奶奶的叫了一路,這些人還是印象中的模樣,看着就倍兒親切,都是在一起生活過好幾
十年的老鄰居,彼此之間感情親厚,喊一聲就有一群人能熱心幫忙。
見徐夢匆匆進來,馬上就有人跟她說,她媽出去找她去了。
徐夢又趕緊往外頭走。
這條巷子很窄,一來一回又費了點功夫,等徐夢艱難的走到了巷子口時,就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然後馮燕文那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面前。
還是那件洗的發白的連衣裙,兩條長長的辮子,皮膚白皙個子高挑,年輕的時候馮燕文也是個美人。
馮燕文雖然是養母,卻比許多親生母親更加用心,今年才三十幾的媽媽,看着比同齡人要更年輕一些。
這就是記憶中媽媽的模樣啊,徐夢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馮燕文的生命,定格在了三十七歲。
徐夢貪婪着看着眼前的女人,試圖把她如今的模樣深深的印在心裡,在前一世家中突遭變故,母親猝然離世後的心痛,如撕裂一般的記憶,像潮水一樣的湧入。
而那之後的她,便如那顆老樹一樣,無論怎麼樣去拯救,始終還是枯萎了。
但現在她回來了,媽媽也還活着。
她還沒動,但馮燕文剛好側過了臉,也看見了她。
徐夢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如流水一樣的湧了出來。
從沒有哪一刻讓她覺得,重生這件事真是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