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在多想了。
高幸努力趕走腦子裡的多餘想法,凝神盯着手機屏幕。
4:3的畫面,裝着她曾經日思夜想的人,卻不足以裝進她的半分愛慕。
連着拍了十幾張後,高幸忽然覺得鏡頭是會表白的。
至少,她感受到了。
“我想看一下照片。”溫讓的氣息包圍過來時,她心虛地顫了下。
“抱歉,吓到你了?”
“沒、沒有。”高幸遞過手機,“我覺得還不錯,主要是你好看。”
溫讓一張張翻閱着,“是你技術好。”
他身上的味道和高中時候一模一樣,一股清爽舒服的橙子味,這麼多年,他好像什麼都沒變過。
“溫讓,你喜歡嗎?”
溫讓不假思索,“喜歡。”
說完後,高幸才發現自己忘了加賓語,但溫讓肯定知道賓語是照片。
輪到溫讓給高幸拍照,已經是傍晚時分。
高幸站在巨大的考爾德雕像旁邊,溫讓隔得很遠,剛好能把她和雕像,以及鋪展在海岸線的晚霞納入畫面中。
“好了嗎?”高幸喊道。
“你去海邊坐着,我再給你多拍點兒。”
“好!”
高幸興沖沖地跑向海邊。
“慢點兒!”溫讓出聲提醒她,結果自己不小心踩到岸邊一塊凹凸不平的石頭,身形晃了下。
“诶!”高幸忙伸手扶住他,“小心。”
-小心。
穿籃球服的少年擡起胳膊擋住朝她飛過來的球。
-沒事兒吧?
-沒事,謝謝。
-舉手之勞。
“高幸。”男人的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怎麼還發起呆了?”
“溫讓,不拍照了。”
“嗯?”
“我們一塊兒看日落吧。”她拉着溫讓的衣袖,并排坐下來,“日落的時間太短暫了,我怕來不及欣賞。”
“好。”
時間似乎都慢了下來,安靜流淌着。
目光所及之處是在夕陽映照下,泛着粼粼霞光的蔚藍大海。
他們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直到所有紅的、紫的、橙的色彩都歸于昏暗的深藍中。
一個脖子上挂着相機的老人家走過來,推了推老花眼鏡,用英語問道,“剛才我給你們拍了照片,需要的話,我可以傳給你們。”
兩人都有些意外。
照片上的兩人挨得并不算近,天地間隻有晚霞,大海,以及他們的背影,孤寂盛大的浪漫。
高幸真誠道謝,但她手機内存不夠了,所以這些照片最終傳到了溫讓手機上。
老人家用丹麥語自顧自地說了一句話,高幸剛想解釋什麼,他就擺擺手跟他們告了别。
“老伯說什麼?是丹麥語嗎?”
高幸支支吾吾地回了句,“他、他就說,嗯……今天的晚霞很壯觀。”
“确實,我認可他的話。”
高幸做賊心虛,裝作很忙的樣子低頭清理手機相冊。
夜幕将至,他們沒在海邊逗留,趕往酒店辦理住宿。
因為後天的旅行地還不确定,溫讓把其他的行李都寄存在了哥哈市區。
住海景酒店是他在知道要來美術館後的臨時想法,高幸是個盡職的“導遊”,自己本來是可以回市區的,卻還是選擇和他訂了同一家酒店。
很多年後,高幸回憶起這個決定,依然慶幸不已。
在出租車上,溫讓又睡着了。
高幸悄悄瞥向他的側顔,整個遊玩過程中,他都沒有表現出絲毫不對勁,但直覺告訴她,他今天很疲累。
醒來後,他又是那樣端端正正的一個人。
進入各自的房門前,溫讓向她道了晚安。
高幸愣了下,笑着回應:“晚安好夢,明天見。”
話雖這麼說,洗漱完畢後,她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着,淩晨一點她還怒目圓瞪,恨自己太亢奮,沒有丁點睡意。
既然失眠,不如起床幹點别的事兒。
高幸起床,拉開窗簾一看,外面烏漆嘛黑的,夜晚的大海瘆人得慌,隐隐能聽到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她需要出去走走,消耗多餘的精力。
躁郁期是這樣的,像一台滿電機器,耗盡電量才能進入休息階段。
海岸一個人都沒有,倒也落了個清淨。
出來時她問了前台,這片區域是酒店的私人海灘,深夜也很安全,她可以放心地散步。
忽然,她停住腳步。
不遠處的礁石上依稀能看到一個身影。
誰這麼晚了還爬到礁石上去看海啊?
高幸狐疑地接近礁石,離得越近,她看得越清楚。
那人穿着寬大的連帽衛衣,臉被擋住,渾身透着冷清孤傲的氣息。
她看見那人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
借着明亮的月光,高幸終于看見他的臉。
“溫讓?!”
就在她晃神的一瞬間,海水濺開,波濤湧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