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她真的很喜歡雨村的生活。

張起靈就站在那裡，并不着急離開，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已經長得這把年紀，那個單薄矮個子的少女在一點一滴中也背負起了太多東西，張起靈沒來由的心中一沉，恍惚間就來到了她身邊。

見張起靈站在那裡，楊萬頗有些意外，她笑着揮揮手，招呼道：“小張哥，一起來看星星吧。”

他很自然的坐到了楊萬的身邊，空氣中若有若無散發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他絲毫不排斥這種味道，反倒是覺得很舒心。

楊萬托着腮，看着夜空裡零落的星星，她的側臉看着立體又柔和，受傷的刀口貼着個小黃雞創可貼，不知道胖子是從哪裡買的。

張起靈側過臉，語氣帶着鮮有的關切，“傷口，怎麼樣了？”

楊萬也是一愣，顯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但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竟然摸着下巴明知故問：“你說的是哪個傷口？後背？還是臉？”說着她還指了指臉上的小黃雞創可貼。

見對方開玩笑的模樣，張起靈也不惱，思忖再三，隻說，“都有。”

顯然，楊萬沒想到張起靈會是這樣回答，不由得心中一動，她抿住嘴巴看着面前的男人，竟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的差不多了。”她似乎想到什麼似的，又說：“嗯……你技術是真不錯，不過下次能不能輕點？我好歹也是個女的。”

楊萬的話雖是「埋怨」，語氣卻絲毫聽不出責備，張起靈不自覺的握住手指，卻是在想最好不要再受傷。

興許是因為之前受傷失血，到現在她的臉色也沒有恢複的太好，張起靈很懂這種狀态。他拿過來像兩塊糖一樣的東西遞給楊萬，對方一愣，接過來一看差點笑出來，那居然是兩塊紅棗阿膠糕！

“小張哥，你怎麼還随身揣着阿膠糕呢。”

張起靈也不避諱，直言，“隔壁大嬸給的。”然後又補充一句，“可以補血。”

即使内心再強大的人，也招架不住一個看似無心其實這個人在默默關心你的舉動，她接過那個帶有張起靈體溫的阿膠糕，握在手裡，小心翼翼的裝起了一塊。

“你可真是老少通吃！”說着，楊萬忍不住笑，撕開一塊放進了嘴裡，香甜可口，她沖着張起靈小聲說了句：“謝謝。”

兩人并肩坐着，一起看向星空，一個躲在月亮旁的星星又悄悄藏進了雲朵裡，再也看不見。

“雨村真是個好地方啊。”楊萬回過頭看向張起靈，月色打在對面男人的臉上，将那股清冷的氣質飽和的柔和，她承認那張臉非常好看，難怪村裡上到八十的老太太下到八歲的小女孩都對他喜歡的不行。

隔壁大嬸沒少來給說對象吧？

“上一次和你看星星還是在你家過年的時候。”楊萬雙手撐在地闆上，神情放松而淡然，似在說着遙遠的往事。

1915年的冬天，張起靈第一次見到跋涉千裡而來的楊家族長，一個看着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似尋常女兒家的聒躁與驕縱，舉手投足都帶着不是那個年齡該有的成熟氣質，禮貌的稱呼他一聲“張族長。”

那是張家鮮有接受的外族來客。

“嗯，很久了。”張起靈也擡眼看向了夜空，一輪半月挂在空中，幾顆星星零落的散在周圍。

今晚的月色不夠美。

“真想再參加一次張家年會。”

楊萬的聲音很輕，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

久别百年，當年的張家年會還曆曆在目，縱然當時的兩人一身傷痕，而張起靈對于年會這種東西一直持有能逃就絕不參加的态度。随着時代發展，張家年會也從最初的陳舊刻闆變成了如今的時髦潮流，雖說他每年都會參與，但是基本都是讓人找不到主角在哪的那種。

屬于張家的年會，張起靈就像個看客，看着自己的族人每年瞎折騰，他自己則是不參與任何節目。

“今年，一起吧。”

他的聲音堅定有力，像一抹映照在陽光下不清冽卻溫暖的清泉。

楊萬愣住了，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從心底講她是非常想參加的，但是自己的生命是個未知數，一瞬間的冷潮覆蓋了短暫的激情，難以言喻的苦澀在心底蔓延開來。

隻是，她不想打破那份邀請，反而很痛快的調侃，“說好了，我隻想當嗑瓜子的觀衆。”

張起靈的眼中有一瞬間的浮光掠過，他靜靜地看着眼前人，如同他所認識的楊萬沒有分别，樂觀，會開玩笑卻又不拖泥帶水。

原來一個人就算轉生了多次，性格也不會變。

更慶幸的是，那一直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