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出卧室,卻發現入眼皆是青灰色石牆,由牆角往上長着斑駁的幾片青苔。她有點兒傻眼,伸出手摸了摸,冰冷潮濕,上面真真切切有斧鑿的拙劣痕迹。夢……還沒醒嗎?畢竟她家裡不是這種裝修風格。她本來沒有特别濃的尿意,隻是打算起來随處晃一晃再回去睡下的,這下子,她要被吓尿了。回頭!對!隻要轉回頭就能重新回到卧室。這肯定是在做夢!然而,當她回過身去看到的,依然是同樣的石牆,同樣斑駁的青苔。她慌了,心髒一下一下地,要從胸腔裡迸出來。
她閉上眼睛,再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睜開眼睛,盯緊了眼前的石牆,用上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一推……紋絲不動!自己還被反作用力,狠狠地撞向背後的牆面,她下意識地用手肘撐了一下,還撞得挺疼。一絲涼意順着脊背直沖頭頂,她開始捶打兩邊冰冷的牆壁。這本來應該是她家啊!老公和兒子還在卧室裡啊!不是嗎?直到肩膀脫力。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胳膊上最軟的那塊肉,眼淚瞬間包滿眼眶,疼!
這肯定不是夢了!兩行淚順着她的臉頰流下,雙腿也不自覺地發抖,她腦子裡飛快地轉着,如果是科學沒法解釋的,那試試交給玄學?想到哪就做到哪,她趕快閉上雙眼,原地雙手合十,猛念佛号。念了能有百十來句,覺得應該差不多了,于是将眼睛眯起一條縫兒看向四周,這一眼,打破了她心底裡最後的一絲希望。
她再難自持,發了瘋似的捶打着兩邊的牆,小拇指的關節很快就磕破了,牆上的血迹一點點變多,她嘴裡還在不停地喊着:“兒子!老公!救我啊!你們聽到我說話沒有?”……喊到喉嚨沙啞,沒得到一丁點兒的回應。她頹然地挨着牆壁滑坐到地上,将胳膊架在膝蓋上,頭深深埋下去,眼淚“吧嗒吧嗒”落到地上。也就是這時,她的視線定格在腳下的土路上,她強迫自己擠幹淨眼淚,視線變清晰。之前慌張,她竟沒注意到,這是一條通道啊,“通道”的意思豈不是,兩邊都有可能通向什麼地方?她使勁掐了一把大腿上的肉,一個激靈扶着牆重新站起來,仔細辯别了一下,其中一個方向貌似有細微的風吹過來,這說明朝這邊走的話可能是有出口的。
她迅速擦幹淨臉上的淚水,不管怎麼說,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再在這裡呆下去,她一定會被壓抑得瘋掉。做了幾個深呼吸,拖着此刻還有些發軟的腿,她定了定心神,再次回頭确認了一下,用拖鞋在腳下的土地上劃了一隻朝前的箭頭,如果這個方向沒什麼發現,她最好能倒回到這裡,再試試另外一個方向能通向哪裡。
還好,這邊通道并沒有她預想中那種好幾條岔路口的可怕狀況出現,往前走了一陣子,她能感覺到風力在逐漸變強,這讓她看到了一些希望。加快腳步繼續往前走,一個轉彎之後,一股風猛然吹在臉上,一個洞口赫然出現在眼前。剛要往前再邁一步的時候,腳下一空,她條件反射地一把摳住旁邊的石壁,由于太大力,指甲裡嵌進了沙礫,“嘶”——眼底發酸。由于她剛剛下意識地拱起了腳背,所以此時拖鞋堪堪挂在腳趾上沒有掉下去。她把腳收回來,重新在地上擰了擰,把拖鞋趿好,然後又略微往回退了一點點,松開手臂甩了甩手指頭,又在旁邊的牆壁上摸索了一番,重新扶好,才終于敢再探出半個腦袋往外面看出去。這一看不要緊,她扶着心口,這她娘的是個懸崖絕壁啊!
死死抓着洞口邊的幾縷蒲葦絲,四下全然一片黑暗,隻有天上幾顆銀鬥發着羸弱的光芒。這讓她怎麼下去?她在考慮是不是等到天亮再作打算?風不大不小地刮着,細聞風中似乎還夾雜着一股淡淡的隻有細雨過後才聞得到的青草味。這味道短暫地舒緩了一點點她緊繃的神經,閉上眼睛又吸進一絲風中的草香,她微微皺眉,這味道裡是不是?是不是還有一股極淡的血腥氣?她還在閉着眼睛仔細辨别這細微的味道,可耳朵裡卻隐約收到空氣中似乎有着什麼東西破風襲近的聲音。就在她重新睜開眼的一刹那,“嘶嗚”一聲爆鳴伴随着尖銳入肉,胸口随之傳來劇痛,一把黑亮的箭矢利落地刺穿了肩胛。她立時向後倒去,好巧不巧地一屁股坐空,後背狠狠刮在洞口下方的石坎上,然後,自由落體。暈過去的前一秒,她隻想到了一件事,“我的拖鞋!”
就在她下墜的半空,似乎有什麼力量過來托住了她,讓她下降的速度減緩了一些。她撐着肩膀傳來的劇痛睜開眼睛,風像刀子一般射入眼中,刺到她眼淚直流。她隐約看見一抹白色的霧影,在她近前飄着,還聽到很遠的地方似乎有很多人在嘶喊呼嘯。“讓你受苦了,可是我不得不這麼做。”說話的聲音就在耳邊,但眼裡的淚水叫她看不真切。想問問對方的身份,但微動了一下肩膀就立時扯動了傷口,一股鮮血湧出,她再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