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少遊連忙躲到暮成雪身後,嚷嚷道:“喂喂!我才從比武台上下來,好歹讓我休息一下再打吧?!”
雷震宇拔出寰宇劍來,熱情地向柳浩揚邀戰:“我來跟你打!”
“住手。”暮成雪頭疼地從中間制止意欲向彼此揮劍的兩人,“勝者之間不可私下武鬥。方前輩說的比鬥事項,你們真是一點都沒聽啊。”
姚绯聽了一點,他道:“既然柳君與雷君皆是勝者,之後的比試可能還會對上,到時再打也不遲。”
柳浩揚将新生劍收回鞘中,撓撓臉,低聲道:“私下切磋和比武台上見還是不一樣的。私下裡輸赢都無所謂,打得痛快便好,但上了台便是要争個勝負,無論輸赢都有些不痛快。”
“為何赢了還不痛快?”姚绯問。
坐回原位的雷震宇聞言,答道:“因為好友輸了。若是他因此錯過受人青睐的機會,豈不是我阻了他揚名的機會?”
原來如此。姚绯點點頭,又道:“如今修仙本就是與他人争奪資源,力強者發達,又講究機緣,若是他未因此揚名,證明他機緣不在此處,倒也不必挂懷。”
聽此一言,柳、雷二人俱是心有所悟,柳浩揚當即掏出那本《無情道修煉手冊》來翻閱。
“我記得有位前輩也說過類似的話來着……”
柳浩揚繼續去研究他的無情道了,其他人繼續觀戰。
姚绯本以為正道修士的對戰比拼,應當很有大俠風範,圍觀者也該是些矜持之人,對交戰者持尊敬态度——話本上都是這麼寫的!
但事實證明,不出門就是見識少了,話本上說的那些事都經過了撰寫者的美學處理,實際情況根本不同。
這觀戰席的一衆修士手邊瓜子蜜餞熱茶糕點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些趁機做買賣的人遊走其間、售賣小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村口有戲班子唱戲,全村人都湊過來看熱鬧呢!
也就各宗代表席位上的那些高修大能矜持一些,坐的較為端莊,也沒吃喝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姚绯的視線在自家吃着點心歪倒于座位中的師母身上頓了一下。
……除了他師母。
随後視線又在一條腿支在椅子上還喝酒的戾鶴尊者身上頓了一下。
……好罷,柳君的師母也除外。
又看向同樣在吃着點心的獵炎尊者賀奉天。
……嗯,雷君的師父也除外。
隻有暮成雪的師父幽明道長蕭湘坐的端端正正,什麼多餘的事都沒幹。
還有比武台上的那些修士——此刻萬衆矚目,英才濟濟,有些修士為了赢卻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麼陰招都能出。
譬如跟劍修比劍的時候拿出吸鐵石擾亂劍的準度、跟體修肉搏的時候往體修身上撒癢癢粉,甚至有人為了牽制不殺生的佛修,拿着一條三十五斤的鮮活花鲢當武器——不是,這人其實就是想炫耀自己剛剛釣上來了這麼大一條花鲢吧?!
他本以為柳望舒在命花的時候跑去買吃的就已經是出格的了,沒想到還有修士趁着那間隙出去釣了條活魚,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隻是短短兩刻鐘過去,姚绯對于修仙界的一些美好幻想就破滅了,随後開始感歎以前柳浩揚打架太正常了,能輸但是不能丢臉,出招首要講究的就是“帥”之一字。
還不知道自己在雙修搭子心中的形象驟然“偉岸”的柳浩揚研究了一會兒無情道,又和雷震宇去問比試完的其他友人日後有什麼安排,要不要同行遊曆。
柳浩揚沖不遠處與女修們坐在一起的顧人還招招手,熱切地問道:“顧人還!群芳宴後,要不要一起去西北?”
顧人還拒絕:“不要,我有遊曆小隊了,才不跟你們一群臭男人厮混在一起。”
雷震宇不滿道:“你不也是男人嗎?嫌棄誰啊!”
又轉頭問百裡少遊:“要一起去西北嗎?”
百裡少遊頂着正在消腫的臉,聞言瘋狂搖頭:“我才不跟你一起,我的機緣在東邊。”
柳浩揚轉頭又想問無極門的那對師姐們要不要同行,畢竟隊裡如果有丹修,幾乎相當于有了半名醫修。
但他看着柳下燕,回想起曾經那瓶自己吃一粒餓十天的麻辣辟谷丹,沉默片刻,最終什麼都沒說地轉身離去。
柳下燕拉住他的衣擺,賤兮兮地笑問道:“怎麼不問我要不要同行呀?”
柳浩揚連忙将自己的衣擺從她手裡拽出來,難得顯露出嫌棄的神色,“跟你師姐玩去,别出來禍害蒼生了!”
一旁的柳望舒聞言,幽幽說道:“她們師姐妹在一起玩,才是真正的‘禍害蒼生’。”
柳浩揚轉頭又問自家姐姐:“阿姐,你接下來要去哪遊曆?要不要一起去西北?”
“我的機緣在大荒山,與你不同路。”
“你要去妖族居住的地方曆練啊……”
姐弟倆湊頭絮叨了許多話,看着仿佛很親密,但又給人一種或許并沒有多熟悉彼此的感覺。
末了,柳望舒的視線在自己弟弟遍布疤痕的雙手上頓了頓,她伸出一隻與弟弟相比起來好不到哪裡去的疤手,低聲道:“握個手。”
柳浩揚雖不知姐姐這是何意,但還是聽話地伸手,和姐姐握了握。
兩隻手握着上下搖了搖,柳浩揚想松手去找姚绯,卻發現姐姐并沒有松手,反而将他的手握得更緊了。
“……”柳望舒握着弟弟的手,沉默片刻,傳音道,“揚揚,阿姐私心,不太想讓你和那個合歡宗修士走在一處。你若是尋人雙修,能換一個嗎?”
“……”柳浩揚不解,亦傳音問道,“為何不想我與他走在一處?”
“他身上有‘災’。”柳望舒面無表情地傳音道,“還挺大的,誰跟他走得近,誰就倒黴,不過也算是一種曆練機緣。我認為這一樁機緣對你來說,弊大于利,不值得你走這一遭。”
她随即又道:“這隻是阿姐的個人建議,走或不走,還是要看你選擇。”
“那我還是與他走一遭罷。”柳浩揚擔憂道,“他不太會打架,修為也不是很高,若是一人遇上了‘災’,沒個能照應的人,豈不是要因此殒命?”
“也是。他如今是你的好友,依你的性子,不會坐視不理。”柳望舒點點頭,似乎早就料到弟弟的選擇,并且理解尊重。
她從腰間挂的乾坤袋裡掏了掏,取出兩顆其貌不揚的小石子,放在柳浩揚的手裡,“一顆給你,一顆給他。你們若是在西北遇上了實在難解的困境,便捏碎石子。”
柳浩揚開始暢想道:“然後你就會腳踏七彩祥雲從天而降,救我們于水火之中嗎?”
柳望舒:“……”
柳望舒:“姐的拿手法術是土遁,不是禦雲而行。”
柳浩揚:“那腳踩七彩祥土……”
“沒有那種東西,快滾。”
“好罷……”
柳望舒目送着柳浩揚離開,無意間又與合歡宗的那名紅衣修士對上了視線。
這次她沒再淡淡地轉開視線,而是沖對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