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長得很好看。”家嘉樹誠懇道。
姚绯點頭:“我知道。”
“身材也很好。”
“那是自然。”
家嘉樹:“……”
不謙虛一下嗎?
但随即想到此人是合歡宗的修士,在外貌方面确實沒有什麼謙虛的必要。她頓了頓,傳音問姚绯:“你想做不沾紅塵的世外仙?”
“嗯。”姚绯亦傳音道,“不然何以去練這‘不落塵’?”
家嘉樹追問:“你本避世而居,為何如今卻出世了?是有人同你說這世道未來要大亂,讓你出來鍛煉出足以自保的能力嗎?”
姚绯颔首:“是。”
“你若因旁人所言便動搖己性,永遠做不成世外仙。”家嘉樹看着姚绯伸出的掌心,低聲傳音,“若是生在盛世,懶怠一生也未嘗不可,但你生不逢時,偏倚亂時而生,若不為自己掙命,便要做那亂世藍顔,落個凄凄慘慘的下場。”
姚绯遲疑地問:“死法是……?”
家嘉樹震驚道:“你不應該問問我怎麼活下去嗎?”
姚绯:“我先做個心理準備。”
“水淹。”家嘉樹一瞥姚绯身後探頭探腦的柳浩揚,對姚绯傳音道,“不過有澄明在,你就算被抓去填海眼了,他都能把你給撈出來,這倒是不必擔心,就怕你不與他同行,又縮回一隅中,卻放不下紅塵紛擾,待亂世将至,便要出來強行護個誰。”
姚绯苦笑道:“誰需要我護啊?”
合歡宗裡養的狗都比他能打,别人護他還差不多。
家嘉樹搖頭道:“沒誰需要你護,隻是你師母在劫難逃,依你心性,定不會坐視不理。”
“……”姚绯以前從未算過命,隻當是尋常看手相,此刻聽聞自家師母有難,這才嚴肅對待起來,“我師母……有什麼劫難?”
“桃花煞,還有命中注定的壽數衰減、修為大跌。不過前者你可以為她化去,要幫忙嗎?”
于是果真如家嘉樹所料,姚绯要涉世,插手他師母的命數,為師母擋劫。
“其實這劫難與你母親也有關系,隻是她不在了,劫數便延續到了你的身上,你與你母親生得太像了……”
家嘉樹的滔滔不絕忽然卡在喉腔,欲吐不能,她沒當回事,正要強行說道,喉間忽然湧上腥甜,一口血就這麼咳嗆了出來,把看着她的四名男修吓了一大跳。
暮成雪反應最快,當即用靈力穩住了家嘉樹翻湧的氣血,喝道:“莫要再說了!”
家嘉樹不可置信地抹了一把嘴上的血,震驚道:“怎麼桃花煞還跟大劫天機聯系在一起?這合理嗎?!”
她話落後,又是一口血嗆咳出來,這下把周邊的其他修士也給吓到了,見她是紫微宗的蔔修,紛紛出言讓她别說了。
但修士之所以為修士,就是生了一身不肯認命的反骨,紫微宗這群蔔算天機的修士更是群反骨仔。原本家嘉樹還不打算多洩天機,以免自己受傷,此時見自己已經被天道警告,咳血不止,便破罐子破摔,将原先自己不打算說的一切全都說出來。
隻是咽喉沸血,無法言語,她隻得傳音同另四人說。
“無邪,你與澄明同行便可,向西北行,若路遇異常,便是那‘煞’之所在。”
“天驕顯赫,難免夭折。獵霆,你切記不可離群獨行!還有,機緣在西北方位,可與澄明同行。”
“凝甯,與澄明一道,向西北行,那裡或許有你想見的人……或是想報的仇。”
“澄明,但行無懼。你的抉擇……都是對……的……”
有緣的人就是這樣,機緣都聚在一處。家嘉樹說完便放松下來,眼前一黑,口中哇哇吐血地向前栽倒。
姚绯和暮成雪連忙将家嘉樹給撐住,柳浩揚和雷震宇面露驚悚,異口同聲地轉頭沖樓下喊:“醫修!快來醫修!這裡又有個蔔修強洩天機以至重傷了!”
精誠門的醫修袁陽羨恰好也在這家客棧中,剛給一名修士問診結束,聞言幾步跨上二樓,從自己的藥箱裡翻能夠保命的丹藥,卻發現自己的丹藥這幾日裡早就用完了,還沒來得及補貨。
于是他讓姚绯和暮成雪将家嘉樹平放,先用銀針封住家嘉樹身上的大穴,停沸氣血,随後轉頭沖樓下喊道:“丹修!保氣鎮命丹有沒有?有就快拿來!!”
丹修權衡決從她師妹的乾坤袋裡翻出一瓶保氣鎮命丹,揚手扔去二樓:“接着!”
雷震宇伸手接住瓷瓶,拔開塞子遞給袁陽羨。
袁陽羨迅速倒出一顆丹藥,給家嘉樹塞嘴裡去。
那丹藥入口即化,淌入喉中,越過一腔血液奔入經脈,家嘉樹回光返照似的睜開眼,面色不知為何突然發紅,因為喉腔中有血水堵着的緣故,有口難言。
家嘉樹激烈地企圖發聲:“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袁陽羨聽不懂,“啊?她在說啥?”
姚绯正把自己的右手掌給家嘉樹當枕頭用,距離家嘉樹的頭部最近,又是音修,對于聲音的分辨能力較強,他分析道:“似乎是在說她不想吃麻辣口味的丹藥。”
聞言,衆人的視線一緻看向袁陽羨手中瓷瓶上的标記,上面赫然寫着七個大字:麻辣保氣鎮命丹。
衆人:“……”
一看這麻辣口味,就知道這丹藥是出自誰手了。
被辣得直接活過來的家嘉樹強撐着起身,吐掉嘴裡的血,看樣子是犟脾氣上來了,張嘴還想說。
正手忙腳亂給家嘉樹理順氣血的袁陽羨見狀,連忙向暮成雪等人使眼色,姚绯和暮成雪會意,連忙将四人的算命靈石放在家嘉樹手邊,随後拉上柳浩揚和雷震宇,捂着耳朵迅速離開此處,以防家嘉樹看見他們就想洩天機。
待那四人走後,袁陽羨把家嘉樹的經脈安撫好,擡眼一看,見此人躺在地上,面無表情,口中淌血,眼中淌淚。
他以為這人是痛哭的,于是讪笑着安慰道:“施針就是會有些痛,忍忍就過去了。”
“我非是為此而落淚。”家嘉樹面無表情地偏頭,又呸掉一口血,語氣有種看慣生死的淡然,但說出來的話卻不是如此,“隻是在歎,我什麼都能看見,卻什麼都不能說,無力救人,更無法逆轉命數。”
師母總對她說,心狠一些更好修仙,若是太過有情有義,便會為旁事勞累己身,困苦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