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宗中西南方位的一座山嶽上生有遍山的楓樹,因此處靈氣流動特殊的緣故,楓葉常年呈紅色,整座山嶽如被烈火,山崖礫石紅如丹砂,得名“火嶽丹崖”。
景色雖好,但此處偏僻,合歡宗修士大多喜熱鬧,少有來此閑逛的人。若有閑情逸緻者登山觀景,便能在山中某棵紅楓樹上看見一名酣睡枝頭的绯衣男子。
精誠門醫修袁陽羨受合歡宗宗主雲枕山所托,來火嶽丹崖為雲枕山的小弟子姚绯治療“不舉之症”。他向沿路合歡宗徒子問路,得知那姚绯在此,便上山來尋。
隻是尋尋覓覓半日,卻不見山中有人,神識自萬樹中掃過,也并未察覺有修士在此。
袁陽羨背着藥箱,正要下山再去問合歡宗中的修士,随即聽見身後的樹上傳來細微的鈴铛聲,緊接着響起一道困意未散的清越男音——
“你在尋什麼?”
他回首,一抹幾乎要融于漫山楓葉的绯紅入目,男子敞着衣襟卧在古楓枝頭,狐眼垂目,如同話本中攝人心魄的妖精。
雖早知合歡宗的修士常年靠臉震撼修仙界,宗中美人如雲,來的一路上他也見過不少,但初見姚绯,袁陽羨的心頭還是狠狠顫動了一下,怔怔望着樹梢頭的男子,半晌沒回過神來。
“……嗯?”樹梢處的姚绯用鼻音發出一聲疑惑,随後意識到什麼,迅速打了個響指,收起一身魅術。
他略含歉意地對樹下人說道:“抱歉,方才練魅術時睡去,睡昏了頭,忘記收起來了。”
袁陽羨回過神來,心下懊惱,自己一個金丹期修士居然能在築基期修士施展的魅術前心性不堅,叫人看了笑話,面上卻什麼都不顯露,向樹梢的姚绯一拱手,道:“在下精誠門袁陽羨,受道友師母所托,來為道友診療身體。”
“麻煩你了。”姚绯慢悠悠地翻身,墜下樹梢,金鈴耳墜于臉頰旁撞響,整個人在距離地面三寸時停住,身體懸浮于遍地紅葉之上,一身松散的紅緞逶迤在下,垂地染塵。
合歡宗領地内山嶽高聳,路面陡峭,宗内修士平日往來各峰之間都靠飛行,有的禦劍飛行,有的禦器飛行,還有的修士靠坐騎移動。
姚绯是全合歡宗裡出了名的懶鬼,一懶得定期護理飛劍或飛行器,二懶得馴養可以代步的坐騎,于是在連最基礎的傳音入密都還沒學的年紀,去跟着師母學了個練成後不用動腿就能移動自身的功法,叫作“不落塵”。
這“不落塵”修成後,能讓修士與周遭靈氣渾為一體,達到懸浮于空的狀态,使身體可随修士意念移動而不勞四體,同時體内靈氣充裕,修煉者如同一塊人形靈石。
袁陽羨聽說過合歡宗的這個功法,畢竟合歡宗中修煉“不落塵”最出名的修士就是當今的宗主雲枕山。此法可使修煉者與靈氣渾融,也怪不得他方才用神識尋不到此人。
診前例行詢問,袁陽羨向姚绯問道:“前段時日可有縱欲過度的情況?”
姚绯答道:“并無。我是第一次想要嘗試的時候發現自己不行。”
袁陽羨接着問:“那近期是否有太大壓力?比如師長讓你必須在幾日内學會某種術法?”
姚绯搖頭:“無壓力。”
“可有食用特殊丹藥或誤食過不知效用的靈植?”
“無。”
袁陽羨給姚绯号了一下脈,又用神識探查了一下姚绯的體内,并未看出有什麼不妥。
無毒,無蠱,無舊疾,姚绯的身體康健,隻是靈力比尋常的築基初期修士要充裕十倍。
袁陽羨思索片刻,推測道:“或許道友不舉是心理原因,可是一同雙修的修士不合心意?”
“……”姚绯淡淡道,“沒找别人,我自己試的。”
“緣由在這。”袁陽羨道,“可還有修煉淡情寡欲的功法?”
“不落塵确實有淡情寡欲的副作用……”
姚绯心想:但也不至于不舉罷?師母的情欲就不受不落塵影響。
“雙修伴侶不合心意,你自身又淡情寡欲,行事毫無情欲,這或許才是姚道友不舉之症的根源。”袁陽羨判斷完畢,為求保險,又道,“若是姚道友對于我的診斷有異議,可以去精誠門尋我一位師兄,他的修為和醫術都比我要……”
“不必了,我信你的診斷。”困意襲來,還想睡覺。姚绯迫不及待地直起身,禮貌送客,“袁大夫慢走。”
無論如何,都不能對醫修這個群體不敬——這是修仙界内約定俗成的潛規則,不然以後自己生個大病受個大傷都沒人救。
袁陽羨背着藥箱起身,走出兩步又回頭建議道:“姚道友去尋個可心的伴侶,問題或許就迎刃而解了。”
“我知道了,多謝袁大夫。”
待袁陽羨走出視野,姚绯正打算飄回樹杈上繼續睡覺,一個身着青白紗衣的明豔女人突然出現在他原先睡覺的樹梢上,滿面愁容地瞧着往上飄的他。
姚绯面不改色地飄回原位,和女人擠擠,一起坐在樹梢上,“師母早安。”
雲枕山無奈道:“早什麼安?現在都傍晚時分了。”
姚绯從善如流地改口:“師母晚安。”
說罷,就一歪頭合上眼睛,想繼續睡覺,不過很快被自家師母抓着胳膊晃起來。
“你這樣不行,既懶得刻苦修行、想走修仙的正道,卻又不與人雙修,這怎麼提升修為?合歡雙修就是修仙界正道裡最好用的捷徑。”
雲枕山苦口婆心道:“師母早跟你說了,你若隻修行《不落塵》和《合歡雲雨冊》這兩門提修功法,築基之後就隻有雙修這麼一條提升修為的道路可走;若是不想通過與人雙修提升修為,便修習别的功法,隻不過要更辛苦一些。”
“你選了不辛苦的路,可為什麼不去做呢?是覺得宗門中的其他師兄弟姐妹都與旁人睡過,心有芥蒂?那去外面尋一些沒經驗的修士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