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斂舟意味深長地看了村支書一眼,指着警服快被撕扯壞的兩個警察,“這個能算理由嗎?”
那邊不知誰吼了一聲,“你們領導呢?讓他出來說話!”
江斂舟冷笑一聲,大步走過去,也不知他怎麼動作的,把葛家的男人挨個拉到了一邊,扯着葛大年的胳膊控制他的行動。
“我不能算他們的領導,我是苦主,有什麼你們問我。”
他挺拔高大,穿着軍人制服,目光沉穩笃定,一看就是能主事的人。
可“苦主”從何說起?
葛老爹心虛氣短,挺直的腰都塌了,他們一家人都是有清楚自我認知的人,路上見到了這樣正氣凜然的軍人隻會躲着走,哪敢冒犯。
他嘴唇哆嗦了兩下,“長官……”
“叫同志吧。”江斂舟和顔悅色。
“同志……您說的‘苦主’是什麼意思?我們可不敢冒犯您,是不是那兔崽子得罪您了?我讓他給您磕頭賠罪……”
院子内外圍滿了人,可江斂舟仿佛自帶威嚴,他站出來的時候,四周就安靜下來,仿佛想聽他會說什麼。
江斂舟搖頭,“現在不是舊社會了,不興那一套。”
他語氣溫和,外人看來,就是個随和親人的領導,可葛老爹對着他,不知怎的腿腳發軟,一手抓着侄子的胳膊,才沒丢人地癱軟在地。
“那、那……”
“我叫江斂舟,我有個戰友現在在新疆當兵,他叫喬延川。”
“喬、喬……”葛老爹心肝劇顫,舌頭都伸不直了,眼睛睜得鼓圓,仿佛要凸出來,身邊傳出一聲忍不住痛的呻、吟,原來是他圓鈍的指甲越來越用力,刺傷了侄子的胳膊。
江斂舟溫和的面容終于有了變化,目光中閃出能刺射人的冷光,胸中卷起的憤怒呼嘯着有了發洩的缺口,“我們這些當兵的,是腦袋挂在褲腰帶上過活的,戰友的父母就是我們的父母,戰友的姐妹就是我們的姐妹,你說呢?”
葛老爹的雙腿終于顫抖得再也沒了支撐的力氣,整個人癱在地上,連帶旁邊的侄子都倒了下來。
江斂舟掃視了一眼兩個警察,“帶走。”
這次走,旁邊的人每一個敢攔,他們都看着葛老爹的模樣呢。
葛大娘看丈夫被吓到在地,人多的時候沒敢說什麼,等警察把兒子帶走了,她一捶打在丈夫胸口,“你個不中用的,剛才怎麼被吓住了,就是個毛頭小子,你豁出命去攔,他們還能硬來?”
打下去,才發現葛老爹上身也軟了,一下就後仰倒在地上,嘴裡不停地念着,“攤上事兒了,攤上事兒了……”
葛大年問他,“剛剛說了半天,那個當兵的跟你說什麼了?”
“喬、喬、喬……”
“橋?”周圍的人都摸不着頭腦,“咱們這邊又沒河,哪來的橋?”
有人先想到什麼,“他們家大年想娶的那個知青就姓‘喬’,對了,喬知青呢?怎麼不見她?”
這一早上,聽到消息的都來看熱鬧了,知青們也大半都在這裡,大家很快就知道喬知青昨晚就不見了。
“肯定是昨天進城就沒回來,人家有靠山,搬救兵去了。”
“我就說,喬知青手裡有錢,家裡肯定不簡單,還敢弄逼婚那一套,踢到鐵闆上了吧?”
“有靠山怎麼早不說,弄成這樣,大年都要進局子了,害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吵吵嚷嚷,說什麼的都有,還有人安慰葛大娘,“人家姑娘不樂意,所以家裡找來了,估計就是想教訓教訓大年,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關幾天就放出來了,大年娘就别擔心了。”
此時,西社村的村民們都以為葛大年關幾天就會放出來,誰也沒想到這件事後來在縣上鬧出那麼大的風暴。
葛大年目睹親爹被那個當兵的吓倒,自己也有點打怵,後面坐在警察自行車前頭的杠上,也是安安分分,沒鬧什麼幺蛾子。
知青辦與警局的幾位同志騎自行車,速度沒小汽車快,他們趕到警局時,江斂舟已經等着了,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張攤開的報紙。
此時太陽已經挂在天上,大家都出了一身汗,但實施抓捕葛大年的兩位同志最凄慘。
臉上、脖子上都有青印和血道,警服皺巴着,沾了不少灰。
江斂舟目光掃了一圈,“抓捕嫌犯,因公負傷是大功啊,恭喜二位了。”
在場的都是人精,立刻就明白這位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