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廪豐城,外面的情況可謂是水深火熱。
之前符真人哪怕是在采藥的路上撞見天樞派那一群花草——其實他也沒有走太遠,遠遠沒到離開廪豐城的地步。
所以他就算聽說了其他地方哀鴻遍野焦土殘垣,也不過認為是他人以訛傳訛。
哪裡就到這個地步了?!
肯定是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人到處散播流言罷了。
符真人當然也有看見進城的流民們,但沈侯爺有專門應對流民的政策,以工代赈臨時住所就地安置獎勵開墾之類的,确保了大量流民的加入不會影響到城内百姓的日常生活。
就算有影響,也把這種影響降低到了最小。
——也就是說,這是符真人第一次親眼目睹外界的真實情況。
有些東西落在紙面上或者落在耳朵裡,遠遠沒有親眼看見來的沖擊大。
符真人目前就是這樣的狀況,廪豐城到底是産糧大地,就算下面的小縣城一時有些困難,但總歸出不了大差錯。
這也導緻符真人内心的道德紅線在一個較高的位置。
原本他的理念是人是人,動物是動物,所以妖是妖。
可現在他忽然覺得其實人……也是動物。
符真人的腦海中不由跳出了家豬和野豬的區别——兇性。
他們此時安置在了路上的破廟裡,天降大雨,一時絆住了腳步。
破廟的神像後面躺了一地的稚童——他們無處可去,隻能躲在這裡。
在沈修遠帶着一堆人進來避雨時,這幫孩子膽子差點吓破。
符真人盯着這群孩子看了很久,看的他們渾身發毛,從眼睛裡能看出來如果符真人再敢靠近一步他們就要用頭撞死這個怪道人了。
“要學雕木人嗎?”
乞兒們:?
符真人也不說别的,隻是坐在不遠處專注地雕刻手裡的木人。
等到一行人準備出發時,符真人将那隻雕好的木人放在了神像前,拜了拜後離開。
幾個個頭還不足成年人膝蓋高的乞兒好奇,拿手去摸那隻木人。
“她長得真好看。”
“别亂碰!誰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年紀稍長一些的乞兒則是充滿警惕。
對于這些大人,他們得時刻多長一個心眼才行。
“哥,哥!那些人追來了!”
乞兒們瞬間亂成一團,他們本就是逃到這裡的,要是被抓住估計不僅腿要斷,命也要丢。
至于為什麼逃跑,還是糧食不夠吃的原因,最好最足的食物要最先給壯年男子,其次是女人,最後才是老人和孩子,其中孩子體弱,病一場或者摔一下,萬一死了,之前填進去的大把糧食就等于打水漂,小不點甚至還需要大人照顧,老人起碼還能起到一個見多識廣的作用,可孩子能做什麼?
也許隻剩肉嫩了。
求生是人的本能,乞兒也不例外。
但他們腿短,力氣也不大,腦子更是沒有發育好,被抓住隻是時間問題。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男子狠狠給了乞兒一巴掌:“兔崽子,還挺能跑!”
“抓住這一批就還能撐一段時間。”
流民中的男人和瑟縮在地的乞兒,男人的兇惡和稚童的恐懼就這樣在破廟形成了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像。
沒人注意到神像前的小木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真人真是心善。”
沈修遠在說符真人放在那的小木人,看特征就知道雕刻的是貴娘娘,一位在廪豐城迅速崛起的神明,專門保佑那些稚童。
但他還以為玄真觀和貴娘娘這種神明隻是表面上合得來,私底下恨不得對方趕緊死幹淨。
沒想到玄真觀的符真人居然刻木人如此熟練。
符真人自己心裡也很複雜。
“要不然能怎麼辦呢?給那些孩子符文?恐怕還沒怎麼樣呢就得被歹人奪去,到頭來不過是成為歹人行兇的刀刃,若是強行把這些孩子帶走,他們也不可能相信我們……也隻能用出這個下下策了。”
沈修遠:“真人不怕他們日後走上不歸路?”
符真人沉默了一瞬,然後才道:“那也要有日後才行。”
怪不得古人常說,大災大亂時有妖魔出世,他們沈家的王朝說不定要走到頭了。
符真人心裡這麼想着,卻不敢讓沈修遠看出分毫。
畢竟馬上就要任職的頂頭上司依然還是沈家人。
符真人有意轉移話題,問起了國都中那位傳言有孕的妃嫔是怎麼回事,衆所周知大夏的皇位争奪賽制曆來都殘忍血腥,但說皇子是邪魔外道的還是頭一家。
真不怕皇帝砍頭?真無懼九族消消樂?
就算皇帝老子的兒子是真的妖邪,你也不能說出來啊!
但話又說回來了,你皇家都被妖詭侵蝕的話,怎麼看都是要改朝換代的架勢。
哪邊的起義來着,是不是還沒壓下去呢?
“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倒是父親已經先我們一步到了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