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半小時之前。
溫執明被祝茗送上車,卻并沒有第一時間開車離開。
他望着青年的背影,緩緩歎了口氣。
祝嘉木摔了頭,要拍腦CT,他無親無故,身邊就跟着一個不算熟悉的道具老師,要是拍出來真有什麼問題,要住院或手術,連個能照顧他的人都沒有,實在讓人很不放心。
更别說,手術要人簽字,要是他們家極品親戚趁機找上門,狠狠訛上一筆,祝嘉木形單影隻,誰能幫他應對?
溫執明知道自己很可能就是瞎操心,但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上車兩分鐘不到,他按了按脹痛的眉心,轉頭折返回去。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祝二剛還真在這時候找上了門。
——
溫執明看了看泫然欲泣的青年,用眼神示意他到自己身後去,轉向祝二剛,後者驚懼地瞪眼:“……怎麼又是你?!”
經過茶館那次,祝二剛對這個兇神惡煞,揚言要把自己告上法庭的經紀人ptsd,在暗處鬼鬼祟祟盯了半天,确認這人沒在現場,才放心大膽地跑出來惹事,卻沒想到事還沒鬧起來,就被人抓了個現行。
溫執明看着他,笑了:“怎麼?我戴了個口罩,你認不出來了?”
他戴着口罩,看不出嘴角的上揚,眉梢眼角沒有半點笑意,反而顯得氣場更加鋒利,把祝二剛吓得倒退一步。
祝茗眯着眼打量他。
認識以來,他隻在别人口中聽說溫執明頗有手腕,但溫執明卻鮮少在他面前表現出這一面。在面對祝嘉木的時候,他似乎隻是一個溫柔的前輩、無奈的兄長,而其他人提起溫執明,首先談論的也是他的人品,而非手段。
劇組同事口中的溫執明是個随和又平易近人的好人,周衍口中的溫執明很較真,有點呆萌。祝茗和這樣的溫執明相處久了,時常忘記他是在圈裡攪弄風雲、手段犀利的金牌經紀人,以至于每每看到他這一面,都會有點……
怎麼說呢?祝茗在心裡琢磨,被帥到了?
溫執明不知道他心裡轉着什麼鬼主意,以為小孩被極品二叔吓得說不出話,臉色更沉:“你說要讓我的藝人身敗名裂,有證據嗎?”
祝二剛幹的都是灰色地帶的勾當,最怕别人跟他講法律,色厲内荏地大喊大叫:“我是他二叔!我侄子是個什麼東西,老子最清楚,老子的話就是證據!你剛剛沒聽到嗎?這小雜種在學校打過人,被學校給開了,差點留下案底,不知道他使了什麼手段,把證據弄到了自己手機裡,喏,他還沒删呢,你要是不信,你自己看看!”
溫執明微微側身,轉向祝茗:“嘉木,拿出來我看。”
033急得飛來飛去:“怎麼辦啊祝茗,他不相信你了!”
祝茗卻沒理它,隻是微微低頭,神色委屈,像一隻淋雨的小狗:“溫哥……”
祝二剛小人得志:“不敢了吧?小畜生,坑老子的時候不知道要臉,現在知道怕了?晚了!”
溫執明的聲音卻依然溫和:“沒關系,拿給我看看。”
祝茗十分為難地把手機遞給他,低頭絞着手指,沉默不語。
溫執明單手劃動手機屏幕,微微皺眉。
祝二剛見他神色不太好看,乘勝追擊:“沒想到吧,你也被他騙了!我勸你早點跟他解約,别像老子一樣,被這個小白眼狼坑得褲衩子都不剩!”
祝茗拉住溫執明的衣角:“溫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祝二剛上前兩步,一把扯住他手腕:“被我揭穿了吧?裝不下去了吧?我倒要看看,你沒了這個經紀人,還能蹦跶多久!識相的話,就乖乖跟老子回去,大家都是親叔侄,能有什麼隔夜仇?隻要你肯給叔叔打錢,這些事都……!”
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鉗住,隔着一層衣料,握住他手腕的指尖冷如寒冰,力道不大,卻叫人毛骨悚然:“放手。”
祝茗趁機一個閃身,靈活地甩開祝二剛的鉗制,神色為難:“溫哥,二叔他也是不得已……”
溫執明松開祝二剛的手腕,眼神鋒利如刀:“這就是你說的證據?”
“不……不是,你不是看過了嗎?”祝二剛難以置信地後退兩步,忽然反應過來,撲上去要搶手機,“這死小子給你看的是什麼?”
他撲了個空,溫執明站在他一步以外的位置,手機屏幕向外翻轉,正對祝二剛。
那是多年前的幾頁聊天記錄,與祝二剛對話的人名叫陳偉,是當地某重點中學的副校長。
陳偉:這回的事,多謝了。
祝二剛:應該的,祝嘉木本來就在場,他洗不清,能幫貴公子頂了這事,也算他有用。何況,這小子就不是個上學材料,還不如早點出去打工,供他弟弟讀書。
祝二剛:對了,陳校長,小剛上學的事……
陳偉:這你放心,小剛小升初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祝二剛目眦欲裂:“這、這……這是什麼?!”
溫執明看着他,冷笑:“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二叔?”
與此同時,祝茗終于把那句裝可憐的話說完:“溫哥,都是我不好,家醜不可外揚,我不應該把自己家的醜事給你看,可是,二叔……二叔他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
他向前兩步,扯住祝二剛的袖子,哭着質問:“二叔,這麼多年,您在街頭賭錢酗酒,回家就對我又打又罵,我始終顧念親情,認為您隻是一時豬油蒙了心,前前後後貼補您幾萬塊錢,卻沒想到,您的胃口越來越大,竟然想置我于死地!”
祝二剛猛地甩開他,連連後退:“……我不是,我沒有!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小子怎麼會有這麼多年前的聊天記錄?!你是僞造的,你肯定是僞造的!”
溫執明把祝茗拉到自己身後,把手機屏幕怼到祝二剛眼前:“那這個呢,也是僞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