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茗睜開眼,在圍過來救援的人群中精準地看到了溫執明。
那人漂亮得鶴立雞群。
不同于白歌的稠豔妖冶,也不同于祝茗的秀麗清純,溫執明的眉眼帶着冷峻鋒芒,骨相優美,眉峰鼻骨的轉折若書法大家筆下的鐵畫金鈎。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襯衫西褲,外面披着長款風衣,隐約勾勒出修長的腰線。
原作給他的人設是金牌經紀人,曾在業界排行前五的經紀公司待過,因為白歌與公司起了沖突,前兩年離職單幹。在圈内人脈極廣,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好人緣,但誰要是想動他的蛋糕,也絕不會有好果子吃。
祝茗在心裡啧啧評判:“裝模作樣的虛僞有錢人。”
卻在溫執明看過來的時候做出強忍淚意的堅強神色,兀自掙紮着想要起身。
“哎呀,嘉木,你先别動,救護車一會兒就到了!”
副導演心驚肉跳,伸手按着他,祝茗卻借着對方的手站了起來,虛弱道:“我沒事,我還能演……呃!”
他眼尖地看見白歌下了房頂走過來,小小驚呼一下,又向下跪倒。
綠茶值突飛猛進,上漲到180。
白歌沒想到溫執明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眉梢壓抑着的狠戾之色倏忽褪去,恢複成高冷淡然的模樣,走到經紀人身邊,用力鉗住他的手臂。
“走,執明,今天沒心情演了。”
“又怎麼啦?”
溫執明的聲音很輕柔,語氣無奈,像是哄不懂事的小孩。
祝茗聽得牙酸,擡眼對上白歌的目光,對方狹長的眼中閃過一絲陰沉,拖着溫執明往外走。
“我不和蠢人演戲。”
溫執明似乎也應付不來他這突發惡疾的弟弟,被拽得踉跄,掙開時齊整的衣服都變得亂七八糟。
他不知前情,卻了解白歌的偏執又自我的性格,就算本來占理的事,也能被他變得沒理;本來沒理的事,更是會直接鬧得無法收場。
溫執明頂着一身狼狽向劇組溫聲道歉,又往暴風眼中心的祝茗這邊走了兩步。
祝茗凹着倔強堅強小白花人設,不服輸地看他,心裡卻在跟033吐槽:“切,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一套都是那些老頭子玩剩下的,就他倆這點道行,在我們那活不過兩個月。”
033保持沉默,拒絕跟宿主同流合污蛐蛐主角。
祝茗感到無趣,期待地看着溫執明,想知道他這個“白臉”能說出什麼話。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大神經病的養兄怎麼也得是個小神經病。
“你還好嗎?”
溫執明半蹲下來,說話時眉心微蹙,銳利的黑眸透出擔憂。
——啧啧,裝得還挺像個人。
這個主角受看上去段位比白歌高得多,可惜祝茗不吃這套。
原作者塑造的主角攻形象已經說明一切,穿進大梁的三流話本,不是反派也得是個弱智炮灰,能和這家夥同流合污狼狽為奸,能是什麼好鳥?
祝将軍在心裡翻個白眼。
尾椎骨隐隐作痛,想到罪魁禍首的人設有一大半出自眼前人的包裝,祝茗有意難為他,拿捏着綠茶情敵的人設,虛弱道:“不好,我頭很暈,尾巴骨特别疼,感覺站不起來。”
代表綠茶值的小藍條雄赳赳氣昂昂地前進,定格在200。
這個綠茶值似乎是個系統bug,不管綠茶對象是誰都能漲,隻有漲幅多少之分,033大驚:“這段劇情的綠茶值早就達标了,這是主角受,不要再綠茶了啊!”
原作裡祝嘉木對溫執明态度十分惡毒,盡顯情敵男配本色,隻有對白歌才溫柔體貼柔情似水。
祝茗:“你懂什麼,對情敵态度惡毒的白蓮花不是好綠茶,聽我的!”
他的任務是助攻,壞得太明顯很難讓主角受産生危機感,而且綠茶值滿有大禮包,常年被克扣軍饷的祝将軍隻有一個人生信條就是不能虧本,來都來了,大禮包什麼的必須拿下。
何況他莫名其妙被神經病踹了一腳,現在隻想碰瓷。
祝茗:“他男人摔裂我尾椎骨,沒有自掏腰包看大夫的道理,高低得回本。”
033:。
系統可以招惹鬼,但不能招惹窮鬼,尤其是剛富起來又變窮的窮鬼。
溫執明神色依然平靜,像是處理過一百次類似的事故:“我是白歌的經紀人,這場事故的一切損失都由我來負責,包括您的醫藥費。”
“另外,”他頓了頓,“我也為他剛剛說的那些話道歉,白歌他……”
後方傳來一聲巨響。
年輕的影帝飛起一腳,踹翻了劇組的備用道具,木闆凳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擦着溫執明的褲腿落在地上,在那條闆闆正正的黑西褲上留下一道白痕。
他站在滿地狼藉的中間,輕輕向溫執明擡了擡下巴,冶麗的眉眼染上絲絲戾氣。但表情管理很到位,看起來仍然清高出塵,好像剛才不是他發狂破壞了道具,而是旁邊的木頭突然成精自爆了。
“溫執明,我再說最後一次,走。”
所有人都被驚得說不出話。
他們跟白歌一起拍戲四個月,知道他喜怒無常性格乖戾難伺候,卻還沒見過他直接動手。
但溫執明面上不帶半分異色,站直身體,向道具師欠身緻歉,好像早知道他有這一面。
“呃,”祝茗啧啧稱奇,在心裡給溫執明點了根蠟,“他也怪不容易的。”
033:“什麼?”
祝茗:“我剛剛以為他們是狼狽為奸,現在看起來像是農夫與蛇。”
033:……
你形容點好的吧!
——
祝茗躺在救護車的擔架上,隔着窗玻璃還能看見外面的鬧劇。
影帝拉着經紀人走到車邊,在對方試圖跟他分開走向駕駛位時不肯松手,倆人在門口僵持半天,終于以溫執明的低頭告終。
他很抱歉地請劇組派一個司機送他們回去。
車開走的時候,所有人都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再這麼替他倆尴尬下去,片場的地都要被摳穿了。
祝茗閉上眼,對着033歎氣:“三三,你知道嗎,我小時候隔壁家的王屠戶,特别可憐。”
033在屏幕上打了個問号。
“他家以前是我們村裡最有錢的,直到生了個兒子,”祝茗搖頭道,“慘呐,慘呐,那小孩簡直是個混世魔王,今天偷個雞,明天打個狗,誰讓他不順心,他就去拆誰家的屋頂,沒人管得住。”
033雖然不知道宿主為什麼突然給他講故事,但還是給面子地捧哏道:“然後呢?”
祝茗“呵呵”一笑:“然後他們家就一直賠錢,賠成了全村最窮,最後那小孩惹了一頭野豬,從山上沖下來拱翻了全村的院子,他爹賠不起錢,跳河自殺了,你說慘不慘?”
确實慘,慘絕人寰,033聽得電子心髒都有點顫抖:“不過宿主,你為什麼突然想起他?”
“因為我覺得溫執明剛才請司機上車的樣子,跟王屠戶看見兒子拆屋頂的時候一模一樣。”
祝茗摸着下巴,蓋棺定論:“一個絕望而無助的單身父親。”
他懶得管别人家的家事,兀自感歎:“可惜我還沒留他的聯系方式,白綠茶一場,被神經病攪黃了。”
宿主思路太跳脫,033沒反應過來:“溫執明是你的情敵,白歌才是攻略對象,你要情敵的聯系方式幹嘛?”
祝茗痛心疾首:“當然是跟他要醫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