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無法維持生計,趕上荒年,連吃飯都成問題,以緻于鎮雲的偷搶的案子,一直是大齊各州縣最多的。
偷搶的多了,在城中容易被抓,便專門在這小路上偷搶商販,久而久之,烏托和大齊的貿易幾乎斷絕。
百姓更慘,烏托和大齊的關系也愈發緊張。
修路後,鎮雲百姓的日子漸漸好起來,盜搶也少了許多,父王一生都很驕傲他和石勳修了這條路。
李雲琅看向來處,茫茫一片比人還高的雜草,這裡背靠高山,阻擋了西北的寒風,還未完全入冬的樣子。
大路上如今雜草也已連成片,車轍和馬蹄壓過的身後,一人高的雜草橫七豎八倒在路旁。
她不忍再看,默默落下手中軟簾。
常言道,物是人非。
哪知物非人非,要更蒼涼百倍有餘呢......
她幼時聽兄長在書房讀書,“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彼時,她連上京都沒出過,父王榮光正盛,出門車駕是上京最好的,上京也一直都太平極了。
她那時不懂,百姓何苦?
後來,她來鎮雲,親眼見到了父王口中的鎮雲百姓,方知百姓之苦。
西街賣杏皮茶的大娘,前幾年還隻上午出攤,近一年來已改為一整日出攤。繞是如此,也才将将夠每日買米的銀錢,堪堪勉強維持生計。
自上次鎮雲叛亂,石勳戰死,這三年,她眼見着鎮雲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天難過起來。
從前孩子們生病,父母還願意湊些銀錢給孩子們看病。近來,竟有不少為人父母者,已不願給孩子看病,任其自生自滅。
開始,師父偶然看到,還會責備父母失職,對方便會反駁,“這世道,大人都不知道還能活幾天,孩子活着也是遭罪......”
濟民醫館的診費一降再降,降到有時都不夠藥錢了,師父還是決定再降一些。
總想着便宜一些,那些孩子們就還有得活。
興亡百姓皆苦,如今她卻覺得,興的苦楚猶能解,亡的苦楚,卻無計可施。
唯有安定,才能實現長治久安。
唯有長治久安,才使百姓有活路。
一場蔓延至全城的叛亂,足以毀滅一座城。
鎮雲,三年前已被吳良叔父毀了,這次,隻差一點被吳良毀了。
倘若吳良成功了,鎮雲百姓不知還有沒有活路。
百姓若死傷過大,鎮雲亂了,沈寂也就完了。
她不禁後怕,若是這次鎮雲軍營的叛亂,像三年前一樣,引得鎮雲城中死傷大半,那沈寂就算不死在吳良手中,也會被安上渎職的罪名,以正法典,以儆效尤。
石勳也正是因為戰死,才最終保全了名聲,得了個忠臣良将的稱号下葬。若非戰死,就是渎職的死罪。
李雲琅掀簾看一眼窗外,沈寂騎着高頭大馬,走在馬車左側。
她心裡想,他這樣的人,怎麼玩得過朝廷那些個個成了精的千年狐狸。
沈寂察覺到她的目光,看她。
她點點頭,示意他,是這裡了。
沈寂大手一揮,“停!”
原地等了不足兩刻鐘,“咻咻”兩聲,在天上炸開。
信号彈在東南方向!
“整備,前進!”
有了方向,将士們策馬狂奔,越過她的馬車,急急往河谷奔去。
沈寂在隊尾,一直跟着她的馬車。
不肖半個時辰,便到了李雲琅所說的兩山夾處河谷地帶,高聳的兩山之間,遠遠矗立着一座城池一樣的府邸。
船兒已将士兵列隊,整齊站在府邸三丈高鐵門十丈之外。
沈寂從中間緩緩策馬走來,他終于知道了石勳必死的原因。
這就是吳良叔父要隐藏的那個秘密。
整座宅邸是三尺長一尺寬的石壁砌成,自下而上,無一塊殘缺,無一塊窄一點或短一寸,整整齊齊。
這樣的石壁,鎮雲壓根不産,隻有江南才有,隻運一塊,便要費多少銀錢和人力。
這座宅邸?,氣勢恢宏,是數不清的朝廷和鎮雲百姓血汗錢鑄成的堡壘。
隊伍前三丈之地,有三五個遠近不一的彈丸。
“怎麼回事?”
“老大,裡面還有吳良的同夥!我們剛剛放信号彈,他們便射出幾槍。幸好咱們的兵有了經驗,自第一聲之後便退後了十丈,躲過了,沒人受傷。”
“裡面是什麼人?”
一個女人聲音微顫,高聲喝道,“這裡是沈寂沈将軍的宅邸,他如今鎮守鎮雲。爾等今日若敢來犯,必是難逃一死!”
船兒倏地一愣,這婦人聲音竟有七八分像小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