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退後拉開距離,确保自己在吳良火铳射擊之外。
吳良的武士雖訓練不精,但勝在人多,幾十個武士對他沈寂一個人。敵衆我寡,沈寂沒有勝算。
月亮從黑壓壓的烏雲裡露出頭,沈寂仔細審視對面的部衆,吳良身後是三十六人的半包圍圈,死死圍住了路中央和兩側岩坡。
岩坡高一丈,且斜度高,馬蹄根本跑不上去。
石勳駐守鎮雲時,命人開修了這條路,因兩側地勢高,便修了這岩坡,加固兩側,故而咋這個地方前後十餘丈,像是形成了一個隘口。
易守難攻,他一人攻三十餘人,更是癡人說夢。
可偏偏,這是鎮雲回軍營最平坦、最近的路。
繞路所費時間比這條路所費三倍不止。
李雲琅還病着,她後背大片的冷汗和發燙的額頭仿佛就在眼前,他不能折回去繞路。
他唯一的優勢,便是身下這匹高頭大馬,吳良部衆皆無坐騎,沈寂比他們占據了視野和速度的優勢。
若是刀劍,這視野和速度,皆是大大的優勢,就算是單槍匹馬沖過去,也不難。
可是吳良拿的是火铳,馬兒聽了火铳的聲響必受驚,受驚的馬失了掌控,拖就能把他拖死。
優勢便成了劣勢,最好的速度變成了加速死亡的累贅。
“沈寂,冤家路窄啊!”
吳良的聲音陰冷又得意,面具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光,在這隐秘的樹林裡,他有足夠的信心活捉獨自出營的沈寂。
幹癟大手爬上面具,如同枯樹枝一般,隻有他自己知道,那面具之下萎縮的肌膚有多麼觸目驚心。
吳良對衆人高喊,“捉活的!”
捉活的,才有意思。
捉活的,才對得起自己這麼多年的屈辱苟活。
“不必顧及重傷,留口氣就行。”
他要親手結果了沈寂,重傷又何妨。
“今日就做個了斷。”
沈寂沒有應聲,扯下腰間絲緞绶帶,傾身伏下身子,蒙住身下戰馬的眼睛,輕撫馬背鬃毛,“好馬兒,聽到槍聲不要慌。”
蒙眼能最大程度降低馬兒的敏感度和恐慌,勒緊缰繩,尚有一線生機。
他左手握緊缰繩,輕拍幾下馬背,而後撈起左側岩坡上幾枚石子,右手握緊手中的火铳。
這是周敬鳴繳獲的那堆火铳裡打磨後唯一能用的一把,可惜隻有兩枚彈藥能用。
“老朋友,我們改日再叙舊。”
他壓低身子,拉緊缰繩,調轉馬頭,急速向吳良部衆反方向沖,身後部衆追趕愈急,耳邊槍聲不斷。
戰馬受驚,晃着頭急躁得沖出幾十步遠,退出隘口,沈寂見兩側開闊,沒了岩坡。
退一步,不過是為了找時機前進,豈有步步退的道理。
沈寂環視四周,右側比左側稍矮一些,戰馬的腳力或許能跑上去,拉緊手中缰繩,調轉馬頭向右,控制方向,戰馬嘶鳴着往上奔,後腿趔趄兩下,終于奔上右側高地,昂首站在高地之上。
吳良的部衆沖出隘口,沈寂眯眼數着人數。
三十四......
三十五......
三十六
沒了。
吳良還在隘口裡。
沈寂驅馬一路狂奔,直奔到隘口高處,但見吳良站在隘口中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老朋友,我還要謝謝你的火铳。”
“什麼?!”
“周副将繳獲的那批火铳啊!火铳靈活,彈藥充足。”
吳良心一驚,怎麼可能?
上次沈寂出其不意,端了自己老巢,自己雖未來得及轉移新造的火铳,但已将新造火铳藏在卧房底下地窖中,除了周敬鳴和自己,無人知道那裡有個地窖。
那刀疤臉來送信時,他對過暗号,的确是周敬鳴的人,自己也明确告訴他,叫周敬鳴搜查時去彈藥庫取那批早已生鏽無法使用的火铳,以迷惑沈寂。
自己的人回去探過虛實,沈寂最近的确派了不少人把手着自己從前的老巢。
月光下,吳良見他手中隐約是個火铳的樣子,這會兒更加不知沈寂究竟說得是真是假。
沈寂舉着火铳,槍口對準隘口中的吳良,厲聲喝道,“吳良,受死吧!”
吳良舉着火铳忙不疊身子貼住岩坡,退回隘口入口處,躲避火铳彈藥。
一、二、三......
預想的火铳沒有響。
沈寂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吳良起身想看,一個東西“嗖”得一聲飛到他對面的岩坡上,他未看清前本能去射,子彈迅疾,“咚”得一聲反射進一旁武士大腿上,登時血流如柱。那東西也反射到他腳邊,是顆石子!他踢開哀嚎的武士,“沈寂,你敢耍我!”
轉念一想,這也确定了沈寂根本沒有火铳。
吳良舉着火铳走出隘口,卻見沈寂駕着馬,從右側高地一躍跳入隘口的出口處。
隘口不長,這時沈寂恰跑出火铳的射程距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