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一大早看到李雲琅和趙行舟,一同出現在府衙,本就嫉妒至極。
自上次他吻她,她隻會貼着他的唇,不會啟唇,不會換氣,如此青澀,就知趙行舟的确是未越雷池一步。
饒是如此,看到他們并排站在一起,仍是不快。
回府後,拿着李雲琢出入記錄冊子,在梅樹下踱步等了許久。
即便她按他謀算地來了,心頭也是一股濁氣。
偏她更要刺他、紮他,談什麼與趙行舟相談甚歡的事情,更是一團火上來,無處發洩。
隻有把她壓在身下,她才會求饒,妥協,才不會無視他。
“府衙的記錄我看了,你哥哥近幾日都告假,是他前日親自告的假。府衙内他當日公務一切如常,不像要出遠門的樣子。”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可以去查他的行蹤,舉子案或是别的,我都可以向皇上求情,網開一面,有個條件。”
李雲琅羽睫輕擡,望着他。
沈寂靜靜看着她的眸子,“我說真的,退婚。”
李雲琅愣住,不知說什麼好。
他佯裝去解她衣襟盤扣,“否則,我來真的。”
他渾起來是真渾,她拿他沒半點法子,李雲琅委屈又惱怒。
皇家賜婚如何說退即退?
她去退婚,打得不止是趙行舟的臉,趙家的臉,更是皇後娘娘的臉。
惟有自己的名聲壞透了,壞到趙家、趙行舟自己都不願意要這門親事了,這婚才能退成。
沈寂才能放過她。
她定定得在心裡想完,半晌說出一句,“好,我退。”
小狐狸竟一點都不反抗?
“當真?”他大喜。
“當真,退了我便出家做姑子去。”
做尼姑,也總好過被他這樣糟踐。
沈寂輕啄她的唇,将她衣襟扣好,撫着她青綢般的發絲,“那我可舍不得。”
他的手,輕輕摩挲她的臉。
他很清楚得知道,這樁婚約是皇後娘娘所賜,她自己一個人退不了。
但,她願意去言明态度。
這就很好了!
就算是被迫,他總會讓她一步步,看清自己的真心。
看清她自己那顆心裡,裝得究竟是誰?
李雲琅坐在太師椅上,細細查閱府衙的出入記錄冊子,正本副本皆對照過,的确是哥哥的筆迹。
他若為公,怎會告假呢?
若為私事,又有何需要瞞着家裡呢?
難道哥哥真得深陷舉子案?
沈寂拎起旁邊爐上溫着的熱茶,給她倒了一杯。
熱氣氤氲,杏皮的香氣裹着山楂的一點酸澀感飄上來,酸酸甜甜,和鎮雲的集市上的氣息一模一樣。
倒有一種他們二人還在鎮雲的錯覺。
“這杏皮是西街那個大娘家的嗎?”
“嗯,”她翻着冊子,随口道,“上次她還問你怎麼許久未......”
說到一半,才驚覺自己在說什麼。
鎮雲比上京民風開放得多,那時他們在鎮雲最大的樂趣,就是兩個人一起去逛西街的集市。
那時父王母妃幾度催她回京,一度斷了她的用度支出。
沈寂沒有錢,他在軍營為數不多的錢,全都要給他母親買藥看病。
逛集市從頭逛到尾,隻能在逛到最後的時候,拿着她随師父出診,賺來的幾個銅闆,買西街街尾那家的杏皮茶。
有時,她還要偷偷把幾個銅闆,給來看病的病人買藥材,等到集市開市的時候,她連一碗杏皮茶的錢都沒有。
他不止一次,幫那個大娘爬樹摘杏子,摘一筐李廣杏,大娘換給他們兩碗杏皮茶。
大娘對他記憶尤為深刻。
沈寂看着她,“你沒告訴她,是你不要我了?”
李雲琅低語,“沒有。”
沈寂斂眉喝茶,漫不經心問,“是沒有不要,不是沒有告訴?”
李雲琅垂眸。
他始終介意。
介意到自己不能嫁給趙行舟,或許是不能嫁給任何男人。
介意自己因何退婚,她思索着,看向中庭那株梅樹。
日頭晴好,梅花在盈盈碎芒下,閃着金色的光。
到底是不能告訴他個中緣由,她想。
他那時又沒做錯什麼,為何如今要替他的嫡母受過呢?
他在鎮雲的軍營,從來都是最勇猛的那個人,他那麼拼命的想要爬上去,到上京為他母親争一個道理,争一個沈家的名分。
她比任何人都懂他,懂他的不易,懂他的渴望。
沈寂不是個壞人,就這樣糊塗着,也好。
想到師父曾經的責備,“雪夜一站就是幾個時辰,這身子能到如今這般程度已是萬幸,隻是日後恐極難有孕。”
極難有孕。
初見趙行舟,他隻是個陌路人,她自然不會将這種事情,随便跟一個陌路男人說。
彼時他說他會拒絕這門婚事,那她就更不必說了。
直至後來皇後娘娘賜婚,她好似突然沒法子說了。
她想着就這樣過吧?
趙行舟沒有功名在身,不嫁或嫁給趙行舟,都是一樣的可以遠離朝堂、遠離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