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站在她的閨房外,示意她出來談話。
雲琅放下手中的醫書,瞥了他一眼,冷着一張臉出門,直到走到他面前,才勉強自己維持體面說了一句,“沈将軍請。”
沈寂勾了勾唇,慢步跟在她身後,見着她端着郡主的架子,一路拐進了接待客人的内堂。
她坐在内堂坐北朝南的那個王妃常坐的主人位上,阿珠悄無聲息地給沈寂奉茶,又踮着腳退出内堂。
内堂裡隻剩她和沈寂兩個人,堂外是四個身高體壯的金吾衛,兩兩分列兩旁。
“沈将軍,今日有何貴幹?”
她的話頗為正式。
“沈某今日來找李大人問些案子的事情。”
沈寂的回答格外官方。
雲琅警覺起來,隐約覺得和舉子們有關,迫不及待開口,“什麼案子?”
沈寂淡淡回了句,“沒什麼,郡主不日便婚嫁,旁得還是不操心的好。”
她蹙眉,郡主姿态隻剩了七八分,“關婚嫁什麼事?兄長的事自然是我的事,兄長的安危便是我的安危。”
沈寂挑眉看向她,“哦?”
李雲琅到底是端不下去這架子了,向沈寂湊得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問他,“是不是舉子案?那本書,皇上可看了?如何決斷?兄長怎麼了?皇上懷疑他參與了舉子案?”
一連串說完,全是她心中最擔憂的,她隻顧着看沈寂的眼睛,想從那裡看出與兄長無關抑或不是舉子案的那些答案。
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這天地間仿佛隻剩了自己和沈寂兩個人,她不止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好像還聽到了沈寂的心跳聲,咚咚咚,緩慢而有力。
沈寂一言不發盯着她的唇,看着她的臉頰紅暈慢慢暈開,直至耳朵也開始泛紅,他頗不自在得别開眼,“皇上隻是命我查案,我來請教令兄幾個問題。”
雲琅紅着臉坐好身子,端起茶盞,小口小口啜飲,不敢再看沈寂。
從前定親時,自己還小,隻是覺得和沈寂很熟悉,鎮雲又是熟悉的環境,細想下去喜歡是喜歡的,但更多的是習慣。
如今他們都又長大了幾歲,自己不像從前那般幼稚,他也褪去了少年氣。
剛剛與他湊那麼近說話,着實不妥。
李雲琅心裡暗罵自己,這兩日怎麼了,一遇到沈寂,就有點自亂陣腳,是鎮定也沒了,姿态也沒了。
她茶盞中的茶已被她消磨掉了半盞,沈寂的茶盞已然見底,他猝不及防開口,“音音,你是不是真要嫁給趙行舟?”
雲琅一愣,許久沒聽他這樣喚自己,一時有些不習慣。
“沈将軍,還是叫我郡主的好。”
如此撇清關系,沈寂茶盞猛地一放,“當”得一聲扣在案幾上,“那就煩請郡主,轉告沈大人,請他配合查案,否則下次就不是問話,而是拿人了!”
李雲琅看着那倒扣着的茶盞,“沈将軍,什麼意思?”
沈寂看向堂外,“沒什麼意思!”
李雲琅幾步站到他面前,擋住他的視線,質問他,“沒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我知你三年前,或許是怕庶人身份拖累我,故而我不計較你不辭而别。我......”
李雲琅臉色倏然一變,打算了他的話,“沈将軍說笑了,我李雲琅從未因庶人身份而自輕自賤,如同我當年從未因郡主身份自傲一樣!”
沈寂想說什麼,被她輕蔑的眼神噎住,登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倒是沈将軍,退婚三年,我是庶人時你未着一面,我剛一恢複身份,你就來這般?”
“焉知沈将軍才是看重這身份之人?”
像是一口血團堵住胸口,咳不出來又咽不下去,沈寂盯了她片刻,才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幾時看過你身份?我幾時在意過這身份?若論起來,金吾衛大将軍可比你兄長一個虛職有權力的多。”
李雲琅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冷冷看着,“那是自然,沈将軍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紅人,不是我李雲琅能高攀的起的!”
沈寂腦子被她繞得一團亂麻,心裡也是,不說是錯,說也是錯,從前怎麼沒發現她如此能言善辯。
她站起來,右手伸出來,腕間手镯叮當作響,做出請的姿态,“既如此,就不多留沈将軍了!免得惹旁人閑話,說我高攀沈将軍,惹将軍不快!畢竟我不日便要嫁人了!”
沈寂定了定心神,正想反駁。
外面一聲極尖細的聲音傳進來,“郡主李雲琅——接旨————”
是個太監。
宮裡來人了?
阿珠攙着李雲琅忙不疊出了二進門,跪在大門内接旨,“宣皇後娘娘懿旨————”
「奉天承運,皇後制曰:
坤儀毓德,内治宣勤。本宮承椒殿之芳華,主掖庭之嘉禮。今有郡主李雲琅,系出名門,蘭心蕙質,溫良恭儉,堪為淑媛;趙氏二公子趙行舟,一門毓秀,英朗端方,勤勉忠孝,實乃良配。二姓聯姻,既彰國恩之澤,亦顯家風之善。
仰承聖主治平之化,體天地好生之德,特賜婚李雲琅于趙行舟為妻,擇下月初八黃道吉日完禮。爾等宜敦倫睦族,克勤克勉,永諧琴瑟之歡,長承雨露之澤。
特賜錦緞百匹、珠翠一匣、金玉如意雙柄,以彰恩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