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今瑤霍然睜眼。
白晝的光輝頗為眩目,容今瑤初啟瞳眸,則見一片虛白之景,萬物皆披銀紗。漸漸的,視線清明起來,容今瑤遲疑地低頭,一隻手臂正橫于眼前,熟悉的聲音又一次喊了她。
容今瑤有些迷蒙地直視屈膝蹲在身前的人。
楚懿也在回看她:“容今瑤。”
見人醒來,懸停在她額頭上試探體溫的手自然地放了上去。微涼的掌心觸及皮膚,稍微讓容今瑤清醒了些。
他道:“你得了風寒。”
密林幽邃,疏光漏影覆于二人身上,微薄的暖意漸漸融化她内心的冰寒。容今瑤眼睫一動,随即低下頭,心裡僥幸的想,還好隻是一場夢。
她舒了一口氣,忍着四肢的酸疼無力,準備直身站起。然而楚懿不為所動,依舊欠身半蹲,目不轉睛注視她靠近自己。
容今瑤就這麼撞進了楚懿若有所思的目光中。
楚懿沉吟片刻,神色有些怪異,問道:“你做夢了嗎?”
這一晚,楚懿也不知道是怎麼過的,總之就是沒合眼。
清淺的呼吸在安靜中被無限放大,好似戰鼓号角在耳畔邊放肆狂嘯。慢慢的,少女開始斷斷續續說一些奇怪的夢話。
這讓楚懿不得不懷疑:“你夢見有人要殺你?”
“咳咳……咳……”聞言,容今瑤心裡一驚,遂幹咳起來:“沒有啊……我是因為漠北人的刺殺,後怕而已。”
楚懿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尾音上挑,像是故意逗弄:“你剛才喊我名字了,該不會夢見是我殺了你吧?”
“怎麼可能?”容今瑤下意識反駁。見楚懿含笑望着自己,她又話鋒一轉:“喊你名字當然是因為在乎,我夢見我們即将要成婚了,可不得激動一下?”
“……”
楚懿靜靜地注視着她扯謊。
半晌後,他兀自笑了笑,不打算拆穿她的謊言:“算了,今日先放過你。你起了風寒,還是早些回京吧。”
原本喧鬧、聲勢浩大的京郊山林,第二日隻剩下容今瑤與楚懿二人。
昨晚白羽軍副将慕昇在聽到禁軍傳話後,馬不停蹄地将山下封鎖。陸玄楓回到幄帳處知曉了來龍去脈,又統領禁軍依次查在場人的來曆,果真抓住了一些未明身份之人。
盡管未查出誰才是幕後之人,但皇帝的安危為首位,斟酌之下還是選擇連夜返京,隻留下白羽軍在附近暗地蹲守。
至于未曾出現的容今瑤與楚懿,慕昇急得團團轉。反倒是年紀尚小的方雲朗給他一頓開解,生怕有人破壞哥嫂二人的單獨約會。
一人在土坑裡望月,一人在樹邊暈睡的約會。
走到拴馬的地方,容今瑤身子發虛、頭也昏沉,弱态宛然扶風弱柳。她忽而憶起自己颠簸之後的嘔吐,恐重蹈覆轍,便擡頭同楚懿商量道:“你慢一點……”
話音還未落下,楚懿遽然撈起容今瑤的身子,把她置于鞍上。緊接着,在容今瑤想再次開口時,他已穩坐其後勒馬前行。
容今瑤被圈在懷中,頭微微往後一仰,便能靠緊他的胸膛。有所憑依,她頓時洩了力,覓到更舒适之處,就安然依偎着,不願意挪動一分。
楚懿這是在報答她嗎?
她想方設法找機會幫楚懿得到神刀龍鱗,一開始隻是想讓楚懿相信她的喜歡。而今她滿懷真誠去奪旗,果然讓楚懿的态度溫和許多。雖然有時候還是隐隐顯露試探,話裡話外争鋒不斷,可這也算是一次誤打誤撞的進步了。
容今瑤看了眼狼狽的自己,又偷瞄了眼同樣狼狽的楚懿。想了想,得寸進尺道:“楚懿,我們能不能在城内找家客店沐浴、換個衣服?我不能這副樣子回宮。”
她不想回宮後被人盯來盯去、指指點點,再傳入父皇與皇後耳裡,定是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不行。”楚懿道:“你現在高熱,需要回宮找太醫抓藥,時間長了,容易燒壞腦子。”
他哂笑:“這對你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容今瑤聲線本就偏柔,外加生了病,此時更是語軟聲低:“藥在哪裡都能抓,這個狀态回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綁架了。”
面對撒嬌,楚懿淡定得如同一個高齡老翁,他輕飄飄地道:“這麼在乎形象?”
“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我若是拖着一身病一身髒回去,大哥肯定會找你算賬……難不成,你是想把我帶回家?這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楚懿一頓,冷冷啟齒:“做夢。”
容今瑤彎唇一笑,喉嚨間痛意襲來,“我不想回宮,你又不帶我回家。既然如此,那我們去開個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