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懿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幽黑瞳眸淡淡在江天淩身上巡梭。他又重複了一遍:“六公主漂亮,不是很明顯嗎?小侯爺何必多言。”
“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語罷,楚懿轉身拍了拍陸玄楓的左臂,同他一起往圍場出口走。
江天淩驚訝似的一怔。
楚懿說得一本正經,唇邊還帶有散漫笑意,似乎對他的審美有所懷疑。再一想到容今瑤,好像的确什麼美嬌娘都不如公主仙姿玉貌。
隻不過幄帳前的六公主始終滿心滿眼望着圍場中的金鞍少年,偏偏對自己的主動搭話置若罔聞,回神之後也是平靜一句:“有事嗎?”
這兩人,敷衍的神情都如此相似!
思及此,江天淩不由咬了咬牙,沖着楚懿喊:“想當初,世子和六公主那叫一個水火不容,做什麼都要互嗆幾句。現在看來,世子很滿意這樁婚事啊!”
“不過就是委屈了你。畢竟誰都知道葉貴妃進宮前有一個相愛的男人,最後還為了那個男人棄女離宮。依我看,六公主是誰生的都不一定。你這個驸馬做着也沒甚麼意思!”
楚懿腳步一頓,斷月刀的刀鋒徹底失去耐心。
見楚懿不語,江天淩言語間放肆起來,試圖激怒他:“不過……公主生得好容貌。溫香軟玉在懷,倒是什麼恩怨都可以……”忘了……
“呲啦——”一聲,江天淩肆無忌憚的調戲還沒落下,前方的人影咻地一下沖至眼前。
斷月刀的刀背比銅鏡還要清晰,江天淩可以在寒光之中看見自己驚愕的瞳孔。鋒銳的刀鋒順着他的眼睫擦過,使刀之人刀法驚奇,将本就短簇的睫毛瞬間割掉。
“楚懿!你幹什麼!”江天淩怒視楚懿,忙不疊提高聲量。但一對上那雙黑眸,裡面蘊積的寒意立刻吓得他一哆嗦,再強的怒火也變成了畏懼。
“想激怒我?要不是看在江侯爺的面子,我真想把你抓進軍營暗牢。你是覺得江家滿門都活夠了嗎?”
下一息,斷月刀挑開松垮袍身的腰帶,将一寸布料當成封口布,勒在江天淩的嘴上系了死結。楚懿重重一拳擊在他的百會穴與神庭處,直接将人打暈。
陸玄楓皺了皺眉,“陛下不允他人在自己面前提及葉貴妃,私底下的議論卻始終沒停歇過。回頭……我讓我爹間接提醒一下江侯爺吧,否則遲早釀成大禍。”
“多謝了。”楚懿把刀收回腰間,淡看了一眼手背紅印,“查查他吧。看他背後有沒有人故意慫恿,挑起事端。”
葉貴妃的事宮中人盡皆知,坊間也有傳聞。而今已過十年,旁人的刻薄言語在那個女孩耳邊也纏繞了十年。積塵的往事早該消盡,如今怎麼又大肆提起?
來龍去脈楚懿曾聽父親說過,一段帝王的強取豪奪與平民女子的妥協掙紮,向來都不是佳話。十年前葉貴妃離宮時他年紀還小,隻以為父母之間的怨恨必不會波及兒女。
如今一看……
楚懿眉梢微動,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容今瑤身上。雙目乍然之間遙遙相對,楚懿可以感覺到,看他之人身子一僵,似乎沒料到他的回眸。
她好像一直在追着自己的行蹤。
心中升起第四個猜測——她說喜歡自己,會不會隻是想找一個能依托的大樹,從而逃出窒息的“家”呢?
楚懿神色微變,順手将箭筒扔給陸玄楓,自己則朝着圍場外的碧桃林裡走去。是與幄帳相反的方向。
陸玄楓一愣:“你去哪兒?”
楚懿腳步未停,漫不經心地跟身後的男人揮揮手,“去獵一隻野兔。”
……
郊外山中長着一片郁郁蔥蔥的碧桃樹林,遠了看似一簇煙火,芳菲璀璨。林前綠色蜿蜒小徑上,少女緩步前行,淡綠色的裙擺與青草混為一體。眸清可愛,春桃拂臉,正是容今瑤。
“公主!”蓮葵小跑着追上了容今瑤的步伐,“等等!”
不知何時,蓮葵摘了一捧粉白相間的芍藥花編織成了花環,連帶着幾根柳葉做流蘇。日頭的光影斜照在簪花上,似是春日賦予的禮物。
“奴婢給您帶上。”蓮葵把花環戴在容今瑤的頭頂,捋起她的幾縷頭發與柳葉相纏,眨了眨眼,促狹道:“祝公主事半功倍!”
“事半功倍?”
蓮葵湊近容今瑤耳邊,悄悄說:“公主不是要去和小将軍密會嘛?奴婢同雲朗少爺都看見了,你們一前一後進碧桃林呢。”她眼神飛來飛去,道:“這花環與公主很是相襯,小将軍看了定會挪不開眼的。”
容今瑤噗嗤一笑。
密會?虧他們想的出來。
她的确是看楚懿進了碧桃林,這才趕忙跟上。隻不過密林叢生,一望縱深,她不清楚楚懿究竟在哪個方向,也不敢貿然前進。不過還是得試試,畢竟愈多人看見,她便愈容易坐實她與楚懿的關系,此次圍獵,是頂好的機會。
“但是公主……”蓮葵堪堪止聲,表情由晴轉陰,有些猶疑該不該将此話說出口。
容今瑤:“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