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承戟眉角抽抽,應了。
這頓飯用得舒心,玉貴妃安排的菜肴皆是色香味俱全。席間氣氛也和樂,倒有些尋常家人的煙火氣息。皇帝今日便宿在了昭和宮。
隔日早朝散後,皇帝處理了一會兒折子,直到午間腹中饑餓才停下了手中的政務。
姚公公上前一步,問道:“皇上可要傳膳?”
皇帝點頭,不由得想起了昨日,許久沒有這樣輕松地用過一頓膳了,沒曾想竟是沾上了小九的光。昨日宴上自己與時月言談時,小九曾羨慕地看着,在被自己發現後還慌張地轉了回去。
“近日宮裡可還有謠言?”
姚公公頓了頓,“應是還未完全消散,總有不懂事的宮人。”
皇帝淡聲道:“日後若還有人敢傳此謠言,不論是誰,杖斃即可。再去庫房挑些小九用的上的送去。”
姚公公連忙應聲。等皇帝午間小憩之時,姚公公輕聲出了養心殿喚來小河子道:“抓兩個碎嘴的宮人杖斃,讓人知曉今後不得再妄議九公主。”
小河子點頭,這事兒他熟。姚公公又喚了小池子,“你去庫房将前些日子進宮的榮琉玉珠那一套拿出來送去昭和宮。記住,是送給九公主的。”
小池子“哎”一聲,小跑離開。
绮春殿内,阿筝靠在床邊出神。昨夜宴散後她問過小秋,那字稿冊子是如何拿到的。小秋說她一進屋裡,桌案上便是。
再一聯想昨日霍寒漪的反應,阿筝全然明白。皇帝來此恐怕是霍寒漪為之,這才是她要送給自己的生辰禮。
接近霍寒漪,得她真心在她計劃之中。隻是,霍寒漪反哺的要比自己想得多很多。
且阿筝從未想過,霍寒漪竟會為自己設計皇帝。
“公主。”小秋進了來,低聲道:“聽宮人們說,端妃娘娘被皇上罰去絮因畔為民衆祈福。”
“何時的事?”
“昨日下午罰的,奴婢回雲光殿時小陶子親口說的。”
阿筝陷入沉默,半晌後忽然下了床換衣服。小秋忙拉住她,道:“公主這是作何?”
“我要去找七皇姐。”
長定宮
霍寒漪跪在正殿的院中,身上負了厚厚的一層雪。桐君與繁燈皆在身旁,一個撐傘,一個勸說。可她仍是紋絲不動。
雪花連綿,收不住一般落在了霍寒漪身上,膝蓋處挨着的地闆更是冰涼透骨。
可是她再冷,恐怕也不及母妃的心冷。她今日才知曉母妃因為她的緣故,被父皇罰去絮因畔禮佛。
父皇昨日竟半分不曾提及。
父皇發怒的原因桐君沒說,但她知曉,母妃自那以後和父皇疏遠很多。她雖不知其中具體,但母妃一直活在痛苦中。
她又怎能雪上加霜?
是她自作主張害了母妃。霍寒漪臉色蒼白,默默垂淚,母妃一定很心寒吧,唯一的女兒為了旁人害了自己。
是她愧對母妃,她為何要往母妃心上紮刀子。
門忽然開了,端妃走了出來。
霍寒漪急切地擡目望去,母妃的神情卻異常平靜。她是不是對自己失望了?她是不是不要自己了?
“起來。”
霍寒漪搖頭,幾欲開口卻泣不成聲。端妃走到院中緩緩蹲下,抽出帕子擡手為霍寒漪擦臉,拂去她身上的雪塵,“不哭。”
在知曉皇帝是寒漪引來之時,她确實訝異。直到聽到昨日是九公主的生辰,她才能确定,寒漪這般是為了九公主。端妃拉着霍寒漪起身,歎了一聲,“莫要受寒。”
說完這句,端妃再無一言,松開了霍寒漪的手,帶着桐君離開。霍寒漪想追,可她的腿卻已不聽使喚,險些摔倒。
繁燈扶着哭到幾近暈厥的霍寒漪,眼睛禁不住紅了。“公主,娘娘吉人天相定會無事的。”
霍寒漪幾乎要将唇咬破,指尖掐進了掌心。
她十分厭棄這樣的自己。既不能代替母妃受苦,也無法求父皇收回成命。她真的不配當母妃的女兒嗎?是啊,母妃原本期待的就不是她,她不僅不受母妃喜愛,如今還成了母妃的拖累。
也許,是她不該來這世上。
思及此處,霍寒漪心神俱潰,眼目發黑。搖搖欲墜之時,一具柔軟溫熱的身體忽地抱住了她。
是……阿筝。
阿筝抱住幾欲昏倒的霍寒漪,緩緩在她耳邊低語道:“七皇姐,我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