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剛剛脈象卻有了變化。
她到底不算是正式的醫者,不敢妄信自己判斷。公主若隻是尋常病症,她便不會這樣慌張。
可是公主現如今的樣子,有些像……
“如何了?”玉貴妃匆匆而來,低聲問着霍時月。
霍時月搖頭,“房副使還在診治。”
二人齊齊看向房濟世。霍時月蹙起了眉,房副使似乎把了很久的脈了,竟有這般難?
屋裡寂靜,無人出聲相擾。一刻鐘後,房濟世終于收回手,斟酌再三道:“臣觀九公主神魂不穩,與離魂之症有些相像。”
此話一出,旁邊的小秋僵了一瞬,但衆人的注意力均在房濟世身上,便未曾察覺。
玉貴妃道:“何為離魂?”
房濟世歎了口氣,“臣也是早年聽摯友所說,人有三魂七魄,若失了其中任何便會神情不甯,感覺虛幻。公主神魂不穩,才有此驚悸多魇的症狀。”
解釋後,又朝小秋道:“你乃公主的貼身宮女,公主往日可有此苗頭?”
話畢,玉貴妃和霍時月的目光也投了過去。
小秋知曉,她的回答至關重要。
她雖為貼身宮女,夜間卻是從不陪侍的,因公主不喜如此。因此,她并不知道公主是否有過這等夢魇的症狀。
公主特殊,小秋相信,若是公主親自回複,也絕不會将此事言明。
想到這裡,小秋面上隻做一副擔憂的樣子道:“公主此前并無異常,隻是從開始練體後便睡得晚些,梳洗過後還會練些書法。奴婢怎麼勸也勸不動。”
霍時月聞言看向了阿筝的身體。見她像一隻小貓般窩在那裡,身形瘦弱。面色蒼白,心裡忽然有一絲陌生的情緒。
“房副使可确定?”
房濟世朝着霍時月恭手道:“離魂症也是民間所傳,若是幼時驚吓過度沒有及時纾解,便有染上此病的可能性。”
“不過,勞倦引發夢魇也是常有的事,九公主的病情還需再觀察一段時日。”
房濟世說完這句後,身邊忽然安靜下來。
他這才想起,四公主幼年似乎也遭過驚吓,當時還是院使大人親自診治的,如今看來應是好了。
“如此,便有勞房副使了。”
見霍時月出了聲,玉貴妃看了她一眼,卻未說什麼。
小秋暗自将這些人的話語反應都記了下來。
“臣會每日前來為公主請脈施針,若公主魂魄穩定再無夢魇驚懼的症狀便無需擔憂,隻靜養便可。”
玉貴妃點點頭,溫聲道:“勞房副使盡心。”
“貴妃娘娘客氣。”房濟世恭手道。
想了想又朝小秋囑咐道:“今夜需得守在公主身邊仔細觀察。若公主有何情況,來太醫院找我。”
小秋低着頭道:“是。”
房濟世吩咐完,便對着玉貴妃和霍時月行禮告退。
玉貴妃柔聲道:“時月,天色也晚了,回吧。”
霍時月應聲,走到門口時又回望了過去,房濟世剛剛似乎看了九皇妹的宮女一眼。
她應是沒看錯。
主子們走後,小秋朝着殿内其他宮女道:“今夜我來守着公主,守夜辛苦,你們可去歇一會兒。”
那倆宮女猶豫着看了看彼此,便說白日裡換她們來。
将人都打發走的小秋這才松了口氣。
不知公主何時能醒,今日之事得今早告知公主才行。房濟世也說是離魂之症,可見自己此前的推斷無錯。
被擔憂着的阿筝如今很是不好。
她被扔下水後,那水完全将她淹沒了去。在不自覺的掙紮下,阿筝的羽毛全濕透了,渾身變得厚重無比,再也無法飛起來。
千鈞一發之際,霍元恪将她提了出來,又往水裡倒了些什麼,再次将阿筝丢了進去。
阿筝全然是憑着一腔怒火才堅持下來的,等她終于被霍元恪允許離開水後,已是落湯鳥般,失了精神,煞是可憐。
這人必然天生跟她不合。
阿筝抖不動羽毛了,隻覺身體沉重,甚至有些站不穩了,整隻鳥蓦地倒在了桌案上。
霍元恪丢過來一張帕子後便不管了,隻冷眼看着她在帕子上蹭來蹭去。
阿筝咬咬牙,好不容易蹭到羽毛不再滴水後,忽然聽到那人來了一句。
“可會說話?”
短短四個字幾乎讓她神魂出竅。
無怪乎霍元恪如此奇怪,一定要将自己帶回來,他竟是懷疑了!
阿筝一顆心咚咚跳,腦中仔細回憶着每次與這人見面時的情況,但任憑她如何梳理,都難以找出霍元恪懷疑自己的契機。
是第一次被他抓住後罵了他,還是第二次打開了鳴镝救他?就這兩次,這人便能做出這般判斷嗎?是否敏銳得過于邪門了。
思及此處,阿筝反而冷靜了下來。
霍元恪再如何懷疑,她也無法開口,因為她的鳥身本就不會說話。
況且,她若是真會說話,霍元恪就不害怕嗎。
不論内心如何想,阿筝隐在了帕子下,裝作沒聽到般,開始梳理自己的羽毛。
霍元恪漫不經心地打量着瓦雀。
他雖不知瓦雀的習性,可若将它作為人來看,此前的所有行為便有了解釋:緊張、懼怕、思索、鎮定。
或許還有……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