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留信之人很是小心,所用皆是宮人們之間傳來的玩意兒,暫未查明是何人所留。”
“繼續查。”
“是。”珍珠應聲,思索一會兒開了口道:“那個宮女如何處置?”
惠妃皺眉,神色不耐,“既是無用,處置了便是。”
“母妃。”
大皇子霍元禦匆匆前來。
“母妃可還好?兒臣聽聞……”
惠妃打斷了他,“你來做什麼?學業可是都完成了?”
這當頭一喝令霍元禦冷靜許多。
“兒臣下學後聽聞母妃被罰了禁閉,便趕了過來。”
惠妃蓦地站起身,斥責道:“你可記得自己是皇長子?一言一行皆應是皇子當中的表率。課業未完成趕過來作甚!”
霍元禦垂目,神色晦暗。
“大皇子擔心娘娘,也是一片孝心。”珍珠在旁勸道。她也是看着大皇子長成的,娘娘有時太過嚴苛了。
惠妃沉了臉色,“你若真有孝心,便知曉母妃的心願。”
霍元禦怎會不知?
他的母妃日日耳提面命,督促他用功讀書,要比太子聰慧,比二皇子勇武,比四皇子勤勉。
要交好朝臣,孝敬父皇。
他都聽母妃所言,盡力去做。可母妃是否忘了,他們母子間有多久未曾一起用過膳了。
霍元禦收了情緒,淡淡道:“兒臣這就回去讀書,請母妃保重身體。”
珍珠還想再說幾句,卻又收了口怕惹怒主子,猶豫間還是按下了。她剛剛似乎看到大皇子面色有些不正常的蒼白。
今日的雨來得又急又快,未曾預備就已叫人濕透。霍元禦站在方甯宮前,自嘲笑出聲。
……
阿筝倚在窗邊有些心神不甯。
天晴了許久,未曾想這會兒竟然下起了雨。院裡的花草在雨水的沖刷下均垂了下來。雨聲啪嗒作響,敲得人煩郁。
雲光殿的大門忽然被打開,小陶子和周公公進了來,後面還有幾人。
阿筝迎了出去。
周公公抹了一把臉道:“九公主安好,奴婢奉命将雲光殿的宮人帶回。聽聞公主這裡需些人手,惠妃娘娘佛心,另調度了幾人供公主差遣。”
阿筝往周公公身後看了看,除了順其和順福外,還有三位宮女并一位小太監,隻是其中不見小冬的身影。
“勞公公奔走,隻是想問問,那日借去的應是還有一個小宮女,名為小冬。”
周公公停頓片刻,歎息道:“也是怪那個宮女命不好,今日雨下得大,她去井邊打水,腳下打滑掉進去了。”
“惠妃娘娘念着她是公主的人,命奴婢特意跟公主說明些。娘娘仁善,想來那宮女的家人應是後半生不愁了。”
周公公拂了拂身上的雨水,心裡怨上了天氣。
他本不想親自去的,雨下得大,且又隻是幾個宮人而已。但九公主今時不同往日,宮裡誰不知九公主得了皇上的賞賜。
既不能得罪,就沖這一點,他也隻得親自走這一趟。
雨下得更是大了,水簾一般洩下,啪啪嗒嗒的聲音密集得令人燥郁。
還将地上冒出來的青芽壓得直不起身,有些草芽順着雨水的沖刷流到了水灘裡,沾滿了泥濘。
再無生機。
“勞煩公公了。”阿筝面容平靜,“小陶子,送周公公回去。”
小陶子目光投了過來,隐隐有些擔心,但面上仍是笑着送周公公離開。
院裡的宮人們沒有吩咐也不敢擅自妄動,隻好杵在原地。
“你帶他們先去安置。”
順其沒想到公主喚的是自己。
應了聲,帶着那些宮人去了偏殿,臨走前看了阿筝一眼,眼神有些複雜。
小秋安靜地陪在一邊。
“宮中是如何處理宮人屍身的?”阿筝伸出手,任憑雨水滴在手背上。
小秋道:“若是意外亡故,會通知親屬來領;若無人來領,不祿院便會安排送去亂葬崗。”
阿筝沉默片刻。
“你去庫房将上次的賞賜拿出來,讓人去不祿院打個招呼,若是沒人來領,便厚葬安置了。”
“是。”
“公主傷勢還未好全,莫要淋雨,奴婢告退。”
阿筝道:“好。”
本是打算看些白日課業上的典籍,此時也沒了心情。
阿筝回到房内,靜靜地凝視着自己的手。
人說雁過留痕,依她看來,凡事發生過便皆有痕迹。比如這隻沾染了雨水的手,觸之冰涼。
小冬的命運既定,是阿筝早已知曉的事情。
即便如此,她的生命也不該如此被終結。惠妃是笃定自己不會因一個小宮女與她為敵。
也或許,她從未将不受寵的九公主看在眼裡。
阿筝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雨水。
隔日還有些淅淅瀝瀝的小雨,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小陶子便已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