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帶着一種回憶般的感慨:“二代當年大火,公司願意砸資源,學業、前途什麼的都給你們安排得清清楚楚,想繼續讀書就有名額,想進影視圈就有大制作等着,根本不需要擔心。”他頓了頓,語氣沉了些許,眼眸微微垂下,“但是我們不一樣。”
柳湛然安靜地看着他,沒有插話,等待着他繼續說下去。
朱星瀾低頭看着自己寫滿演算過程的草稿紙,指尖摩挲着邊緣,輕輕歎了口氣:“三代是最差的一代,資源、口碑、機會……一樣都比不上,被外界罵得最狠,說什麼‘不如解散’、‘全員廢物’,好像我們就該被淘汰。”他說到這兒,扯了扯嘴角,帶着一點不服輸的倔強,“我不能就這麼放棄。”
柳湛然沒有立刻回答,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在消化他的話。他知道朱星瀾一直都很驕傲,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比任何人都要倔強。這個圈子裡,二代、三代的區别太過明顯,朱星瀾作為這一代的佼佼者,哪怕解約了,也不願意就這樣被定義為“失敗”。
空氣沉默了幾秒,柳湛然緩緩地眨了下眼睛,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轉身朝門外走去。
朱星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重新看向手中的試卷。眼底的疲憊仍在,但那股不服輸的執拗卻更加堅定了幾分。他拿起筆,目光落在題目上,繼續埋頭苦算。
夜色沉沉,城市的燈光在遠方交織,客廳裡隻亮着一盞昏黃的落地燈,投下溫暖而柔和的光暈。書房的門半掩着,隐約能看見朱星瀾仍然坐在書桌前,低頭埋在一片攤開的試卷與習題冊裡,手中的筆不時在紙上寫寫畫畫,偶爾停頓幾秒,似是在思考,又或是在懊惱某道解不出的題。屋内靜得隻能聽見鐘表滴答的聲響,和筆尖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忽然,一陣突兀的鈴聲打破了夜晚的甯靜。
柳湛然随手拿起手機,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的名字,微微一頓——宇文歸。
他皺了皺眉,沉吟片刻後接起了電話:“喂?”
電話那頭安靜得詭異,隻有淺淡的呼吸聲透過聽筒傳來,像是在遲疑,又像是在組織語言。柳湛然并不喜歡這樣無意義的沉默,微微蹙眉,語氣平靜而淡漠:“再不開口,我就挂了。”
話音落下,聽筒裡終于傳來一絲動靜,那道熟悉而沙啞的聲音透過電流,顯得有些低沉和疲憊:“……朱星瀾怎麼樣?”
柳湛然垂下眼睑,指腹輕輕摩挲着手機邊緣,目光不自覺地望向書房的方向,透過半開的門縫,他能看到朱星瀾伏案學習的背影。他仍舊認真而倔強地咬着筆杆,眉頭微微皺起,指尖在草稿紙上勾勾畫畫,仿佛沒被周圍的一切打擾。
柳湛然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語氣不疾不徐,平靜卻帶着幾分溫和:“他很好,你放心。”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瞬,随後,宇文歸忽然笑了一聲,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絲自嘲和隐約的釋然。他沒有立刻說話,仿佛是在消化柳湛然的話,又或許是在壓抑什麼情緒,許久之後,他才又緩緩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融進夜色:“我……能不能見見他?”
柳湛然微微眯起眼,沉默地思考了一瞬,随後,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可以。”
他緩緩收起手機,目光落在書房裡那道孜孜不倦的身影上,眼神深邃。夜色沉靜,而這一刻,像是某些塵封的過往被微微撩開了一角,露出隐藏在深處的情緒。
敲門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夜晚原本的甯靜。柳湛然被這聲響吓了一跳,眉頭微微一皺,來得這麼快啊?他趕忙放下手裡的杯子,起身走到門前。他拉開門,冷白的燈光落在門外人的身上,那是一張熟悉卻又帶着幾分疲憊的臉——宇文歸。他穿着深色的長外套,神色淡然,唯獨眼底藏着些許隐忍不發的情緒,像是經曆了一場長久的掙紮才來到這裡。
柳湛然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沒有多餘的寒暄,而是微微側身讓開了門口。宇文歸沒有說話,邁步走進屋内,肩膀微微僵硬,像是帶着什麼沉重的情緒。他的目光在屋内掃過,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整理思緒。柳湛然沒有催促,隻是安靜地關上門,回頭看着他,眉眼間透着幾分探究。
書房裡,朱星瀾正趴在書桌上刷題,聽到客廳傳來的動靜,下意識地轉過頭,朝外喊了一句:“誰啊?”他的聲音帶着一點倦意,像是被習題折磨得疲憊不堪。見柳湛然沒有立刻回答,他挑了挑眉,起身走出書房,目光落在客廳的陌生身影上。他愣了一下,腳步微微停頓,眼底劃過一絲驚訝。
柳湛然沉默了片刻,視線在朱星瀾和宇文歸之間掃過,才淡淡地開口:“……宇文歸。”他的聲音平靜,沒有起伏,但在安靜的客廳裡卻顯得格外清晰。
朱星瀾怔了一瞬,随即快步走了過來,站在宇文歸面前,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眼裡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關切。宇文歸的視線也落在他身上,目光深沉,像是在仔細端詳着什麼。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握住朱星瀾的手臂,微微用力,仿佛在确認他是否是真的站在這裡。
朱星瀾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正想問些什麼,卻突然被宇文歸一把抱進懷裡。這個擁抱毫無預兆,帶着幾分用力,甚至透着些許不安和失控的情緒。朱星瀾的身體僵了一下,手掌停在半空,過了幾秒,才緩緩落下,輕輕拍了拍宇文歸的背,聲音有些疑惑:“你怎麼了?”
宇文歸沒有立刻回答,呼吸有些不穩,像是在平複什麼情緒。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朱星瀾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他才低低地笑了一聲,嗓音裡透着一絲疲憊:“楊新維追到了餘落承。”他的語氣不急不緩,像是在述說一件尋常的事情,可眼底卻藏着許多複雜的情緒。
朱星瀾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宇文歸會說這個。他低下眼簾,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感慨。客廳的光線柔和地落在他微微垂下的睫毛上,讓他的神情顯得溫和又恍惚。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有再問宇文歸為什麼會突然說這些,而是緩緩伸出手,回抱住了他,力道不重,卻透着一份安定的溫度。
宇文歸微微怔住,像是沒想到朱星瀾會抱住他。他的眼睫輕輕顫了顫,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眼裡卻透着幾分釋然和落寞。他輕聲道:“他們很幸福。”這句話像是一種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朱星瀾确認着什麼。
朱星瀾沒有回答,隻是安靜地抱着他,感受着這個擁抱裡殘存的眷戀和遺憾。客廳的燈光柔和,時間在這一刻似乎緩緩凝滞,夜色之外,世界依舊喧嚣,而這一刻,卻隻有他們兩個人沉默地站在原地,像是各自告别過去的一段時光。
宇文歸沒有再多說什麼,仿佛剛才的擁抱隻是出于本能,他的情緒被壓在眼底,沒有再溢出來。站在原地片刻,他深深看了朱星瀾一眼,像是想把他的模樣刻進記憶裡,然後匆匆轉身離開。門被帶上的那一刻,屋内又恢複了安靜,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短暫的交錯,而非真實發生過的片段。
朱星瀾微微皺眉,心底生出幾分疑惑,他看向柳湛然,語氣裡帶着些不解:“他……怎麼了?”宇文歸的眼神太複雜了,像是釋然,又像是遺憾,甚至帶着一點說不清的落寞。
柳湛然低頭看着他,眼神幽深,沉默了一瞬,随後輕歎了口氣,緩緩開口:“傷心了。”他說得很輕,像是陳述一個理所當然的事實,頓了頓,才慢悠悠地補充道,“他本來就喜歡你。”
朱星瀾怔住了,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他低頭看着地闆,指尖不自覺地攥了攥衣角,腦海裡浮現出剛才宇文歸抱住他的那一刻,莫名地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沒等他多想,柳湛然已經伸手将他打橫抱起,步伐平穩地走向沙發。
“你……”朱星瀾一時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掙了掙,可柳湛然的手臂收得更緊,穩穩地将他放在自己腿上。朱星瀾掙脫不開,隻能任由他抱着。
柳湛然微微側頭,鼻息萦繞在朱星瀾的頸側,溫熱的氣息帶着些許暧昧。他輕輕将頭靠在朱星瀾的肩膀上,聲音壓得低低的,帶着一點滿足,又像是在撒嬌:“還好,你選擇了我。”說完,他微微擡頭,輕輕地在朱星瀾的臉頰上落下一吻,動作缱绻又克制,像是在宣示着什麼。
朱星瀾沒有說話,隻是偏過頭,眼神裡帶着些難以察覺的情緒。他看着柳湛然半晌,最後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臉,指尖帶着一點輕柔的力道,像是在确認什麼,又像是在安撫。他沉思了一會兒,嘴唇微微張了張,卻終究沒有說出什麼話。
柳湛然看着他眼底的遲疑,微微一笑,低下頭,緩緩靠近,直到唇瓣相貼。他的吻帶着點耐心,帶着點試探,又像是想把他拉回現實,讓他不再想其他的事情。朱星瀾怔了怔,随即閉上眼,回應了這個吻。
夜色漸深,燈光映在他們交纏的身影上,暧昧而溫柔。空氣裡彌漫着一點淡淡的呼吸聲,像是細碎的漣漪,緩緩地蕩開,交織出一場纏綿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