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屋内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靜得隻剩下朱星瀾不時的咳嗽聲。盡管他已經沉沉睡去,但那一陣陣低沉的咳嗽,卻像是一根根刺,悄無聲息地刺進紀奕的心底。他坐在床邊,目光從朱星瀾那微微發燙的臉龐移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眼中滿是隐忍的憂慮。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藥水味,紀奕輕手輕腳地伸出手,幫朱星瀾将有些亂的被角整理得更加整齊。然後他緩緩起身,走到床邊的小桌子旁,取了一杯溫水,重新為朱星瀾倒上。那是他早已準備好的藥水,和那瓶朱星瀾最喜歡的茶一樣,暖心卻不張揚。紀奕輕歎一聲,細心地将藥放到床頭,生怕打擾到沉睡中的他。
然而,不知道為何,朱星瀾的咳嗽似乎愈加頻繁了。紀奕低頭看了看,發現他不自覺地翻了個身,眉頭緊皺,像是被什麼難言的痛苦糾纏着。他輕輕湊近,撫上他的背脊,用手掌輕柔地揉了揉,試圖給他一點安慰。
“怎麼又這樣了……”紀奕低聲自語,眼神閃過一絲無奈。他原本以為朱星瀾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好起來,結果卻依然如此。他輕輕搖了搖頭,将自己擔憂的情緒壓下。
就在他有些失神的時候,朱星瀾突然咳了起來,咳聲急促又痛苦,身體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紀奕急忙俯身,将他扶得更穩些,溫聲安慰道:“别怕,沒事了,我在這裡。”然而朱星瀾似乎并沒有聽見他的安慰,迷迷糊糊的眼神裡帶着一絲茫然與痛苦,嘴裡喃喃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紀奕一愣,神色微微一僵,心頭猛地一緊。他靜靜凝視着朱星瀾的臉,眼神複雜難辨。過了許久,紀奕才低聲開口,輕輕說道:“沒有什麼對不起的,别想這些。你隻要好好休息,恢複健康就行了。”
他伸手輕拍了拍朱星瀾的背,溫柔的動作似乎能帶去些許慰藉。此時,風輕輕地吹進窗子,帶着冬夜的冷意,紀奕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肩膀,卻依然沒有離開。因為他知道,盡管自己多麼疲倦,但隻要朱星瀾還在這裡,他就得守着。
夜色愈發深沉,屋内的溫暖與外面漸漸寒冷的風形成鮮明對比。紀奕望着窗外,眼中隐約有些模糊的光芒,卻始終沒有離開朱星瀾的身邊。那個始終對他微笑的少年,依然在他心中占據着最柔軟的地方。
終于,朱星瀾的咳嗽稍有緩解,他的呼吸也漸漸平穩。紀奕抿了抿唇,松了口氣,輕輕将朱星瀾的被角拉得更緊了一些。他低聲說:“休息吧,明天會好的。”
他站起身,望着床頭那兩人的影子,突然意識到,無論未來如何,他都不會讓這個曾經在黑暗中給他帶來溫暖的少年再受一點傷害。
朱星瀾慢慢睜開眼睛,昏暗的光線透過窗簾灑進來,給房間帶來了一絲溫暖。身邊是熟悉的氣息,紀奕坐在床邊,似乎是在守着他。朱星瀾微微動了動手,輕輕地給紀奕蓋好被子,動作小心翼翼,生怕打擾到他安靜的睡姿。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感覺到一絲微燙。雖然依舊有些燥熱,但比昨晚好得多。朱星瀾微微松了口氣,輕聲自語:“還好,沒事。”他心裡有些安慰,但那股不安的情緒依舊難以驅散。
輕輕起身,朱星瀾蹑手蹑腳地走向窗外。鋼琴還在那兒,依舊擺在原地,冰冷的表面被雨水浸濕,顯得格外孤單。朱星瀾愣住了,站在原地許久,視線定格在那架鋼琴上。記憶中的那個熟悉場景——紀奕用力推着鋼琴的身影,此刻卻似乎成了一種奢望。那架鋼琴并沒有被移進屋裡,任憑它暴露在風雨中。
突然,胸口一陣劇烈的咳嗽傳來,朱星瀾捂住口,劇烈的咳嗽讓他站立不穩。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喉嚨一陣刺痛,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朱星瀾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但那股壓迫感依然沒有消失。
紀奕聽到聲音,急忙從屋裡出來,看見朱星瀾臉色蒼白地站在外面,咳嗽不停,眉頭緊鎖。他的心頓時一沉,趕緊走上前,扶住朱星瀾的肩膀,低聲問道:“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朱星瀾深吸了幾口氣,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隻是有些累了。
他沒有多說什麼,眼睛有些迷離,臉色因為咳嗽變得更加蒼白。紀奕卻看得清楚,朱星瀾的身體狀況并不好,隻是他不願多說。
“你休息一下吧。”紀奕溫聲說道,扶着他走回房間。朱星瀾沒有反駁,輕輕點了點頭,随後便上了床,蜷縮在被窩裡,感覺自己真的太累了。
紀奕站在床邊,看着朱星瀾疲憊的神情,心裡一陣疼痛。他沉默片刻,輕輕将窗戶關上,确保房間溫暖一些。然後,他輕輕拉起被子,整理了一下,低聲說道:“好好休息,我在外面。”朱星瀾的眼皮慢慢合上,終于在安靜中沉沉睡去,疲倦讓他徹底放松了下來。
紀奕站在門口,注視着他,心裡五味雜陳。盡管朱星瀾的身體越來越差,他依然沒有說出自己内心的擔憂。紀奕知道,這樣下去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他必須要做點什麼,為了他,也為了朱星瀾。
紀奕剛端起水壺,準備倒杯溫水給朱星瀾,突然聽到一陣敲門聲。他皺了皺眉,心想大概是村長過來了——畢竟最近村子裡正在籌錢修路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但當他打開門的一瞬間,臉上愣住的表情幾乎是本能反應。
門外站着幾個人,手裡舉着攝像機,身上穿着工作牌。一陣冷風吹過,他們身後的長槍短炮和設備都顯得格外紮眼,而旁邊那個熟悉的身影更讓紀奕怔在原地。
是柳湛然。
紀奕的目光頓時冷了幾分,但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柳湛然穿着一身幹淨利落的休閑裝,臉上帶着些許拘謹的笑意,但目光裡卻透着一種複雜的情緒。兩人視線相接,柳湛然似乎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這時,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導演模樣的人揮了揮手,對攝像師說:“先暫停拍攝。”鏡頭熄滅,周圍的緊張氛圍稍稍緩解了一些。導演向紀奕走過來,語氣盡量放得柔和:“不好意思,打擾了。這是一檔村落生活的綜藝節目,我們受邀到這裡拍攝幾天。可能會稍微麻煩到您,但希望能得到您的配合。”
“綜藝?”紀奕皺着眉,心裡瞬間警覺。他往後看了一眼屋子,朱星瀾還在房間裡休息,剛剛的咳嗽聲仿佛還在耳邊回響。他的聲音低了幾分,目光直視導演:“這裡是私人住處,你們事先有和村裡打過招呼嗎?”
導演似乎沒料到紀奕會這麼直接,笑容僵了一下,但還是耐心解釋道:“是的,我們已經和村長溝通過了。您這邊的環境很有特色,而且村長推薦了您這戶人家,說很符合我們節目的主題。您放心,我們不會打擾到您的日常生活,隻是希望可以拍攝一些和村落相關的畫面。”
“而且……”導演話鋒一轉,目光掃了一眼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的柳湛然,“這位先生說,他和您認識。所以我們就……”
紀奕聽到這句話,心裡猛地一沉。他看向柳湛然,目光銳利而冷淡:“你來幹什麼?”語氣裡毫不掩飾的防備讓柳湛然有些無措。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解釋,但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時,導演察覺到氣氛的不對,連忙打圓場:“如果您覺得不方便,我們可以換個地方,不一定非要在這裡拍攝。不過,這檔節目也會為村子修路提供資金支持,算是為村子出一份力,希望您能夠理解。”
“修路?”紀奕的眉頭動了動,似乎在權衡利弊。就在這時,屋内隐隐傳來一聲壓抑的咳嗽聲。紀奕的臉色一變,他側身擋住門口,語氣更顯冷淡:“不好意思,我們家裡還有病人,暫時不方便接待。你們還是去别處吧。”
導演聽到這句話,表情有些為難,但還沒開口,柳湛然卻突然上前一步,低聲說道:“紀奕,我隻是……隻是想看看他。沒别的意思。”
紀奕冷笑了一聲,目光裡透着一絲嘲諷:“看他?你來得倒是巧。”他說完,目光掃過柳湛然和導演,語氣堅決:“我們不需要任何人‘幫忙’,更不需要你們的節目拿我們當素材。請回吧。”
導演見勸不動,隻好點點頭,示意工作人員撤離。柳湛然站在原地,像是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說,隻是靜靜看着門關上,隔絕了所有的光與影。
朱星瀾披着外套,從樓梯慢悠悠地走下來。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咳嗽聲時不時壓抑地從喉間溢出。他看着紀奕站在門口,神情有些不對勁,眼神裡似乎帶着某種難以掩飾的冷意。
“怎麼了?”朱星瀾聲音有些沙啞,帶着剛醒的倦意。他走近一步,疑惑地看着紀奕,“誰來了?”
紀奕轉頭看了朱星瀾一眼,神色略顯複雜,但最後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沒事兒。幾個拍節目的人,敲錯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