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後,餘落承終于開口了,語氣有些幹巴巴:“以後……少跟宇文歸接觸。”
朱星瀾一怔,随即失笑。他擡頭看了餘落承一眼,見他一臉正經又有些别扭的樣子,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你這是在鬧什麼脾氣啊?”
餘落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撇開了視線,但嘴上依然固執地說道:“反正别接觸太多,聽到了嗎?”
朱星瀾沒再反駁,隻是低頭笑了笑,眼裡卻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點點頭,輕聲道:“好,我知道了。”
朱星瀾坐在床邊,裝作随意地問道:“那這次見師兄們,怎麼樣啊?”
沒想到這話一出,餘落承立刻興奮了起來,整個人像是被點燃了似的,眼裡透着掩飾不住的光彩:“特别棒!他們人都很好,超親切的。尤其是柳湛然師兄!真的特别有氣場,說話特别有分量,還誇了我們!我太崇拜他了!”
聽到“柳湛然”這三個字,朱星瀾微微一愣,手指不自覺地蜷了起來。他臉上的笑容依舊維持着,但眼底的光卻變得暗淡了些許。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那真是不錯,恭喜你們。”
餘落承滔滔不絕地繼續說着,卻忽然注意到朱星瀾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他頓了頓,疑惑地盯着朱星瀾看了兩秒,随後小心翼翼地問:“哥,你沒事吧?感覺……你一聽到柳湛然師兄的名字,好像就不太對勁。”
朱星瀾心裡一緊,迅速垂下眼睑,掩飾住眼中湧起的情緒。他擺了擺手,故作輕松地笑道:“沒有的事,别瞎想,可能是我頭還有點暈吧。你别多心。”說完,他站起來,臉上的笑容卻顯得更加勉強,“行了,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我回房間了。”
說罷,他邁步朝門外走去,腳步比平時快了幾分。
餘落承愣愣地看着朱星瀾離去的背影,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他撓了撓後腦勺,嘟囔了一句:“他這是怎麼了?一提到柳湛然師兄,臉上的笑容就不對勁……真的隻是頭暈嗎?”
他站在原地,目光複雜地盯着朱星瀾消失的方向,心裡隐隐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朱星瀾推開房門,房間裡一片昏暗,窗簾沒有拉開,燈也沒有打開,隻有走廊的微光灑進來,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長。
他慢慢走到床邊,沉重地坐下,發出一聲歎息。腦袋倚在牆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闆,沉默了許久。
不知為何,胸口仿佛被一塊巨石壓着,沉悶得他喘不過氣。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攥着床單,腦子裡卻怎麼也揮之不去那張臉——柳湛然慘死時的樣子。
那些鮮血、那些憎惡與絕望,如同被封印的畫面,再次被喚醒。他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去想,可一閉上眼,柳湛然初見時溫柔而自信的笑容又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他還能記得,那時柳湛然站在舞台上,背後是璀璨的燈光,周圍是掌聲和歡呼,仿佛一切都圍繞着他旋轉。那時的柳湛然,意氣風發,笑容明亮得幾乎能驅散任何黑暗。
可現在呢?想到那最後的畫面,朱星瀾猛然睜開眼睛,像是從噩夢中驚醒。他急促地喘息着,指尖微微顫抖。
“柳湛然啊……”他低聲喃喃,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在訴說給虛無的空氣聽。他緩緩躺下,将手臂遮住眼睛,蓋住那些紛至沓來的情緒。
這一世……我們就不要再見了。
他說服自己這麼做是對的,畢竟,如果沒有了他們的交集,柳湛然或許還能活得好好的,甚至更好。朱星瀾心裡苦笑了一下,卻感到一陣揪心的痛,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悄然遠去。
他蜷縮在床上,微微側過身子,像是要将自己隔絕于這個世界之外。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落在他身上,給這片孤寂的房間籠罩上了一層清冷的光暈。
朱星瀾在夢裡站在一片濃霧彌漫的空曠地帶,四周寂靜得讓人毛骨悚然。突然,柳湛然的身影從霧中緩緩走來,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卻又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他的步伐沉穩,一步步朝朱星瀾走近,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僅剩一臂之遙。
“朱星瀾,”柳湛然的聲音低沉而冷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直刺心髒。他伸出手,緊緊抓住了朱星瀾的手腕,那力道讓人無法掙脫。
“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懂嗎?”柳湛然的目光如深淵般冰冷,帶着令人窒息的怨恨。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充斥了整個空間,“我是因為你而死的!”
朱星瀾想要開口解釋,想要掙紮,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身體仿佛被定住,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柳湛然的身影在他的面前變得扭曲、模糊,最終化作一片漆黑。
“不要……”朱星瀾的聲音終于從喉嚨裡擠出,卻在瞬間從夢中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周圍是熟悉的房間,可心跳卻仍在瘋狂地跳動,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他大口喘着氣,手抖得厲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似乎還能感受到剛剛夢裡那令人窒息的鉗制感。擡起頭一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淩晨三點過一點。
朱星瀾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夢裡的景象清晰得可怕,仿佛不是虛構,而是真正發生過的一切。他撐着額頭坐在床邊,目光渙散地望着地闆,心髒仍然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
“剛剛的夢……”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好真實,又好假。”
那些情緒,那些記憶,像是潮水般湧上來,将他完全淹沒。他伸手抓了抓頭發,煩躁地深吸了幾口氣,卻依舊無法平靜下來。擡頭看向窗外,天色仍是一片漆黑,偶有幾聲風聲掠過,顯得格外空蕩和涼薄。
朱星瀾重新躺下,閉上眼試圖入睡,可每當他一閉眼,柳湛然那張帶着怨恨的臉便再次浮現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