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來找他的那些人說,“進公司吧,我們可以幫你。”那一刻,他沒有其他選擇,隻有絕望中的無奈點頭。公司給他一條活下去的路,他也明白,從那一刻起,自己和普通人再無任何關聯。
“菜來了。”冒着白色熱氣的火鍋端上桌,騰騰的霧氣将朱星瀾從回憶中拉回現實。他深吸一口氣,把那些黑暗壓回了心底,隻留下那一臉雲淡風輕的。
“吃吧。”
朱星瀾剛準備拿起筷子,熱氣騰騰的火鍋香氣撲鼻而來,肚子也跟着咕噜了一聲。他小心翼翼地夾了一片肉,放進自己面前的小鍋裡煮着,卻沒察覺自己早已不小心将肉放進了大鍋的紅湯中。
幾秒後,他期待地夾起那片肉,卻沒細看,直接送入口中。剛咬一口,嘴裡瞬間像是被火點着了似的,火辣辣的辛味在舌尖炸開。朱星瀾低着頭,偷偷深吸了口氣,火辣辣的疼痛從舌尖蔓延到喉嚨,他忍着,沒讓自己表現出一點不适。舌頭像被火燙過一樣,連眼睛都泛起一層薄薄的淚光,可他隻是抿了抿唇,故作淡定地又夾了一片菜放進鍋裡。
眼前的鍋顔色都一樣,這次他們去的店是新店,為了保證鍋底一直燙,他們選擇用一種旋轉的方式。而正是因為這種方式,朱星瀾根本分不清楚哪一個鍋是哪個,就算看清了,低頭吃一口,擡頭一看,就又不見了。他幾乎已經錯過了好幾回了,臉也變得微紅。
他知道沒人會在意他的疼痛,沒人會因為他一句“好辣”就來幫他。每一次的委屈、每一次的難受,都隻能自己消化掉。這是他們之間的潛規則,彼此默契地保持距離,不去問、不去答。誰都知道,隻有真正愛你的人,才會在你需要時遞上一杯水,或是輕輕說一句“沒事吧”。
朱星瀾捏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指尖泛白。他瞥了眼對面的柳湛然,見他依舊在輕松地攪拌着自己鍋裡的食物,全然沒注意到他的不适。心裡泛起一絲酸楚,但他随即将那絲情緒壓了回去,神情淡淡地繼續吃着火鍋,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朱星瀾一邊默默吃着,一邊強忍住火辣辣的刺痛,喉嚨幾乎被辣得說不出話。明明鼻尖已經泛紅,眼眶也濕潤了,他依然咬牙堅持,逼着自己把那塊辣得難以下咽的肉吞下去。可一口接着一口,越來越辣,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
柳湛然剛好擡頭,注意到他微紅的眼眶和閃爍的淚光,不由一愣。“星瀾,你怎麼了?”他的聲音帶着一絲驚訝和關切。
朱星瀾趕緊低下頭,迅速擡手擦了擦眼角,裝作沒事般低聲回道:“沒什麼,辣椒有點嗆到。”
柳湛然放下筷子,眼神複雜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不耐辣啊,怎麼不說一聲?你要是不喜歡,可以換啊。”他的語氣放緩。
朱星瀾淡淡一笑,随手拿起一張紙巾擦了擦,低聲道:“沒事,吃得慣。”
他沒解釋太多,也不想解釋。誰會真的在意他會不會辣到、會不會難受呢?這些年早已習慣了什麼苦都自己扛,沒人會問,更沒人會主動伸手幫忙。他低頭繼續夾菜,仿佛剛才的眼淚隻是錯覺。
可柳湛然仍沒移開視線,沉默地端起自己的清湯小碗,夾了一些溫和的菜放到朱星瀾面前。“這個不辣,你吃這個。”他的聲音輕柔,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朱星瀾一怔,眼眸微微閃爍,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輕聲道了句“謝謝”,然後埋頭默默地吃着柳湛然夾過來的菜。
柳湛然放下筷子,輕輕拍拍肚子,滿足地靠在椅背上,笑着說:“吃得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朱星瀾微微頓了頓,望了眼桌上剩下的菜,肚子還隐隐空着,幾分餓意沒來得及滿足。可他沒說什麼,臉上依然是淡淡的表情,跟着柳湛然站起身,順手拿起自己的外套,微微點頭:“嗯,走吧。”
柳湛然随意地結了賬,兩人并肩走出店門,夜風微涼,帶走了火鍋的熱氣。朱星瀾默默跟在他身後,聽着柳湛然和他随意地聊着接下來的安排,努力保持着輕松的神情。
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沉默和隐忍,少吃一頓也沒什麼。多年來,他已經學會将所有的需求壓在心底,不聲不響,仿佛這樣就可以忽略那些未被滿足的渴望和自己微不足道的感受。